《黑豹》是一封写给全世界非裔后代的情书,它把整个非洲大陆以及流散地的黑人演员、服装、音乐和数不清的元素结合起来,以科幻的形式来表达对虚构国家—瓦坎达的赞美。瓦坎达是一个高科技乌托邦,象征着未被奴役和殖民的非洲可能会有的模样。
历史上,美国黑人在奴隶制和种族隔离制的压迫下,长期处于文化和精神上进退维谷的状态。他们既无法融入美国社会,又丧失了故土家园,只能如同飘零的柳絮一般,在双重身份的夹缝中找不到自我。与此同时,美国黑人在长期的挣扎困境里,对非洲产生了掺杂着失望愤怒和向往渴望的复杂情感。《华盛顿邮报》黑人编辑凯伦·阿提亚说过,她曾对非洲深感愤怒,因为她无法理解当美国黑人正遭受种族压迫和警察暴力时,非洲的领导者们又在哪里,他们是否对美国黑人的遭遇无动于衷。影片反派人物克尔芒戈正是上述矛盾心理的化身。他在美国奥克兰市长大,因父亲被处决而四处漂泊,曾在阿富汗、伊拉克和非洲大陆参加过残酷的战争,甚至杀死过非洲的兄弟姐妹。克尔芒戈说,他所有的杀戮都只为了有一天能回到瓦坎达,成为黑豹。一方面,他要为父报仇,另一方面,父亲曾告诉他,瓦坎达日落是世上最美的风景,这句话深深烙在他的心灵深处,时刻召唤他回归故土。克尔芒戈的内心充满矛盾,瓦坎达既是抛弃他的地方,也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他对瓦坎达既充满愤怒,又满怀渴望。
在现实的美国社会,非洲一直是美国黑人族群在文化想象里渴望回归的精神家园。自二十世纪哈莱姆文艺复兴以来,黑人作家和艺术家不断开展关于非洲历史文化的研究,建构关于非洲的寻根想象。在这个想象里,非洲原始、神秘、自由、美丽,拥有史诗般的过去,是像伊甸园或世外桃源一样的国度。《黑豹》把这一意象推向至高点,对瓦坎达的描写不仅展现了关于非洲的传统想象,拥有美丽壮观的自然景象以及男女平等的部落社会,还赋予了该想象以崭新的现代内容,瓦坎达富有强大,科技发达,其隐藏的金属资源足以改变整个世界。即使美丽富强的瓦坎达纯属虚构,这样的想象也与非洲现实相悖,但对于饱受创伤的黑人族群来说,这毫无疑问是一次提升自信心和自豪感,可以从中汲取精神力量的体验。瓦坎达的建构在一定程度上帮助黑人族群在艺术想象里超越非洲曾被长久剥削和殖民、非洲居民曾被大量贩卖为奴的破碎现实,给集体的历史伤痛提供一个疗愈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