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语言政策民族志的提出
语言政策民族志由Hornberger和Johnson在2007年作为一种研究方法和理论提出,将语言政策制定、阐释和实施过程中不同层次的能动者、语境、过程作为研究与探讨的对象,强调语言政策阐释与实施过程中实践者的能动角色。早在1962年Hymes的专著《言语民族志》(Ethnography of Speaking)为语言政策研究的民族志方法首次提出了可能性。1964年Hymes提出在言语社区调查交际习惯的交际民族志方法。 Hymes的学生Hornberger在1988年所做的秘鲁普诺高山村盖丘亚族语(QueChua)研究,从当地语言来获知当地的价值观与思维方式,并提倡在社区学校进行本土语言教育,这是语言政策民族志的一次早期尝试。
2. 语言政策民族志的功能
政策制定仅仅是政策过程的第一个环节,政策执行和分析还包括不同政策执行主体对政策文本的阐释、理解与实施方式。语言政策民族志的功能在于通过长期的参与式观察、深度访谈、行动研究等方法,对政策实施过程中的阐释与协商进行记录与解释,既有对语言政策自上而下传播过程的丰富阐释与实施空间的细描,也有对家庭、社区、学校自下而上的语言政策阐释与实施层面的深度描写。语言政策民族志不仅能为语言政策制定者提供学校、社区、家庭等基层经验的数据参考,更能让政策制定者层面的政府官员、专家、学者意识到政策落到民众生活过程中的阐释、协商与实施过程,从而为政策制定提供更多来自基层实际经验的参考数据。
从语言政策过程来看,民族志在政策制定前、中、后三个阶段发挥不同的功能(Canagarajah 2006:158)。政策制定前,民族志研究能为地方相关政策的有效提出提供关键信息,包括某地域内民众对各种语言的态度与需求,不同语言对身份维持与地方归属感的意义等。政策实施过程中,民族志研究探究在语言政策传播和实施过程中不同主体与机构间的互动与协商过程,为政策实施提供基于参与式观察的反思与建议。政策实施后阶段,民族志能检验政策对社区与社群带来的变化和影响,跟踪纸面上的政策形塑日常生活与人际关系的过程与方式(Heller 1999)。民族志也能对政策创造出的无法预料的新问题,能对政策不同环节和阶段提供反馈。理想状态下,民族志应能在语言政策链条的每一个阶段能提供反馈。这样的研究过程能为政策实施提供动态信息,为政策实施和修改提供更有效的建议(Canagarajah 2006)。
语言政策是一个动态过程,从政策制定、传播到实施,每一过程都形塑着语言教育和语言生活。语言政策民族志研究对这三个过程的研究至关重要:(1)民族志对政策制定过程的“厚描”与反思将有助于优化政策制定过程。政策制定一般由政府官员与专家学者共同讨论决定,政策制定过程本身就蕴含着不同官员、学者、专家不同的语言意识形态与目标,通过民族志方法来探究语言政策制定过程有助于人们对语言政策形成背景与不同目标的理解;(2)民族志对多样化的语言政策传播过程的深入研究将有助于探索更有效的政策传播途径。除了通过各级语委到学校的自上而下的政策文本下达,语言政策目前还通过传统媒体和新媒体结合而行,电视、广播、网络、微博、微信等都是语言政策的传播媒介。由于新媒体的兴起使政策传播从自上而下的单向传播走向现代的开放与互动,一方面唤醒舆论的媒体加快了语言政策的传播速度与广度,另一方面新媒体下的公民评论与舆论监督也形塑着政策的阐释与实施。(3)民族志对政策实施过程具有基于参与式观察的洞悉,通过对实施过程的参与、观察、描述与反思,对政策落实过程将产生批判性的理解,及时提出政策执行过程中的矛盾与问题及其解决问题的方案。
3. 语言政策民族志的研究内容
语言政策民族志的研究内容主要聚焦在语言教育领域,追溯语言政策自上而下的传播、阐释与实施过程,深度书写语言政策自下而上的尝试与实践过程。在具体研究中,语言政策民族志考察多语政策在某学区、学校及课堂的阐释与实施情况(Johnson 2009,2010; Johnson & Johnson 2015);考察少数族裔的本族语言传承与国家通用语言的学习问题(Hornberger 2013, 2014;Martin-Jones 2011);考察离散族群在世界各地的聚居区对本族语言与当地主流语言的语言态度与习得方式(Canagarajah 2011) ;考察语言政策与民族语言复兴问题等(Jaffe 2008, 2011)。在教育体系之外,语言政策民族志方法还可以应用于家庭语言政策研究(Curdt-Christiansen 2009;Ren & Hu 2013; Gallo& Hornberger 2017);工作场所语言政策民族志研究(Cadier & MarMolinero 2012), NGO组织与政策项目语言政策民族志(Manley 2008; da Silva & Heller 2009),医疗健康服务与实践语言政策民族志(Ramanathan 2010), 媒体与网络交际语言政策民族志(Blommaert et al.2009; Kelly-Holmes et al. 2009)。总体来说,语言政策民族志更多关注日常生活中语言决策与语言实践的微观层面,讨论不同个体对宏观政策或政策意识形态在具体语境的阐释、决策与实施细节。其跨学科与跨领域的研究方法与分析方法在调查与分析过程中需因天时地利人和而相应地选择和改变(Hornberger et al.2018:1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