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里庇得斯曾师从智者学派的普罗塔哥拉,在《赫卡柏》中有大量人物辩论的对话,关于言语的争辩得到凸显,赫卡柏对阿伽门农说“如果我的胳膊、手、头发、脚步,靠了代达洛斯或某位神的技术,能够发出声音说话了,它们就可以一起抱着你的膝盖痛哭流涕,举出一切理由来想你请求。”,《赫卡柏》中出现了三次关于“正义”的争辩。在赫卡柏与奥德修斯和阿伽门农的争论中,在三人的辩论中“正义”不再归属于神律对共同体道德的规约,而是三人站在各自的立场,依托言辞假借“正义”维护自己的利益,保护个人的安全。赫卡柏、奥德修斯、阿伽门农通过争辩来申诉正义时。当赫卡柏无处依靠正当的手段来获取正义时,这也造就了赫卡柏采取诡计复仇。正义在战争环境中的没落进一步瓦解了赫卡柏对善的追求。然而悲剧人物在讨论正义时偷换概念在当时也具有现实意义,讽喻了欧里庇得斯生活时期发生的科西拉战争。
赫卡柏请求奥德修斯放过波吕克赛娜,反对奥德修斯的投票,她反驳了阿基琉斯的公道原则和“正义”,在赫卡柏的陈述中可以看到欧里庇得斯善于运用修辞技巧。赫卡柏分别以献祭的场合应该用牛,海伦对阿基琉斯的伤害,以及从祭品的美貌上的考量,波吕克赛娜都不是其中的关键人物。奥德修斯面对赫卡柏长篇的哭诉,他以对军队的承诺和友爱作为借口,讽刺了赫卡柏是蛮族人不懂教化。赫卡柏反驳阿基琉斯的“正义”是合理的,奥德修斯送出波吕克赛娜是他个人的选择,而非所谓的阿基琉斯的要求。奥德修斯借用了维护正义实则是为了维护自己在军队中的权威。从奥德修斯的言辞中他把献祭波吕克赛娜看作是尊重死者,遵守对军队的承诺,表现希腊军队的教化。而把赫卡柏看作也野蛮族类,不懂得敬畏死者。在奥德修斯与赫卡柏的辩论中,奥德修斯以胜利者的强权把赫卡柏和波吕克赛娜看作是他者。第二次辩论发生在赫卡柏和阿伽门农之间,赫卡柏说道“好人总是随处支援正义反对坏人的。”,赫卡柏转向请求阿伽门农为自己的儿子主持公道,而在此刻,赫卡柏为了获正义,把阿伽门农当成了好人,赫卡柏为了能够寻找复仇的支援,抹去了自己的女儿卡珊德拉被阿伽门农抢走成为他的侍妾的伤痛,更把卡珊德拉作为与阿伽门农交易的筹码。赫卡柏此刻也忘记了波吕克赛娜无辜的牺牲也与阿伽门农有关系。然而赫卡柏放弃了作为人的脆弱性,和她所承诺的好品格无论在何种环境都不会堕落。歌队长的唱词“奇怪的是,人世间什么事都能碰到,必然的规律既做出决定,就能使最大的仇敌变成朋友,从前的好朋友变成仇人。”此刻她要寻求一切外在的强力支持她复仇。赫卡柏口中的正义也不再纯粹是道德共同体的价值观,而是个人的利益。既对波吕梅斯托违背与她之间诺言和协约的惩罚。第三次辩论在围绕波吕梅斯托向阿伽门农的陈述,当赫卡柏实施复仇行动后,波吕梅斯托向阿伽门农诉说自己杀害波吕多罗斯的原因。波吕梅斯托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恶行,他义正言辞地说道他杀害赫卡柏的儿子是为阿伽门农铲除后患,也是为了是守护色雷斯国土的安危。波吕梅斯托认为他的想法是“正确,智慧,有远见”,同样是处于正义的目的,从赫卡柏的独白中波吕梅斯托完全是出于自己的贪欲,他犯下巨大的恶行,他残忍的杀死了身为孩子的波吕多罗斯,并把他丢到大海。波吕梅斯托违反了共同体的信任的准则,他的行为不仅冒犯了神律,在他心中没有对神的敬畏。
赫卡柏反驳“阿伽门农啊,人世间是永远不应该把说看得比做更重要。应该是,做事上理的人也就说话上理,的确有一类聪明人,他们精通歪理,但还是不能聪明到底,到头来可耻地失败了,没有一个能例外。”赫卡柏对波吕梅斯托了言辞和行动的区别。当她认识到做比说得重要时呈现了语言的双关性,既她和奥德修斯、波吕梅斯托、阿伽门农每个人在对话是都表现出能言善辩。正义可以保护个人利益的 ,一旦站在自己的角度维护自己的利益,而放弃了律法对善的追求,“正义”就变成一种诡辩的说辞。阿伽门农、奥德修斯的出发点都是给予军队同盟的承诺,他们维护的是城邦的正义,但是城邦中的人民并不包含了奴隶、女人等。赫卡柏即使遭受了重大的不幸,但她作为奴隶是没有资格要求伸张正义。波吕梅斯托的“正义”则是为了获得金子,为自己脱罪的借口。赫卡柏的三次对话中都涉及到正义,但是每个正义都仅是建立私人的利益至上,而不是基于人性律法,从品德的善和基于人类共同体好的生活而提出的正义。
回溯赫卡柏等人对于正义的争辩,我们可以重新回到对律法制定的反思,是否有一个稳定的律法给予共同体的安全和利益的律法,而在律法制定之初,“法律和道德分开:法律不是一个逻辑性的构建,而是由起初的习惯性程序随着历史的推进而逐步形成的。它与起初的习惯性程序的关系是:前者源于后者,既对立又部分相关。一方面,法律依靠的是事件的权威性和约束性;另一方面,将神权也纳入法律体系,包括世界的秩序,宙斯的公正。同时,法律也涉及与人的责任相关的种种道德问题。从这方面来看,神圣的‘正义’(Dike)本身也很模糊,晦涩难懂:对于人来说,它包含了原始冲动力量的不理智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