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一部电影的时空是高度统一的,环境的时间特性和空间特性不可能决然的分开,但就其影响程度而言却不完全一样。所以,把时间特性和空间特性适当分离出来加以考察,对分析影片的整体建构是很有价值的。
这种分析往往能透过时间特性与空间特性对整部电影不同的影响程度和规定性,去领悟更丰富的审美内涵。尤其是那些把环境因素当作故事的“第一推动力”的影片:例如《别让我走》就是以三个地点作为场景提示——海尔森,村舍和康复中心。全片的故事也在这三个地方展开,从海尔森到村舍再到康复中心,凯茜三人从懵懂无知到试图反抗捐献器官的宿命再到接受命运安排走向死亡,这三个地点的转变也暗喻着影片的悲剧基调走向。这三个地点都较为封闭,有完整的制度体系,虽能和外界交流,但生活在其中的人很难真正走出其中,更多的是受困于完整的规训体制之下。
克隆人生活的三个地点是三个模糊的超越的空间,具有特定主题,表现为一种意义关系。正如福柯指出:“……我们并非生活在一个可以让我们随愈摆放人与物的空的空间中,并非生活在一个可以让七彩阳光照射的空的空间中,我们生活的空间,是由一系列的关系组合规划的远地点构成,这些地点相互登置关联,几乎不可区分。”所以,只有通过对那些联系地点的关系的分析,才能描绘出那些地点。
(一)异托邦、乌托邦概念辨析
“异托邦”(Heterotopia)是在乌托邦(Utopia)这一概念基础上被提出来的,因此,将二者进行辨析有利于后文对异托邦概念的论述。福柯在论述空间他者时,区分了乌托邦与异托邦(Utopias&Heteortoipas).他说:“乌托邦是没有真实地点的地方。它与社会的真实空间直接相关或恰好相反。它自身展现了一个完美的社会形式,或者一种倒、反的社会形式,但不管怎样,乌托邦都是一个非真实的地方。然而,在每一种文化或文明中,还有一些地方,与现实完全对立的地方,它们在特定文化中共时性地表现、对比、颠倒了现实。它们作为乌托邦存在,但又是一些真实的地方,切切实实存在,并形成于该社会的基础中。这些地方往往是独立的、超然的,即使在现实中有它确定的方位,它似乎也不属于现实,与它所反映、表现的现实地方完全相反。它超然于现实之外但又是真实之地,从这个角度我称其为异托邦。我相信,在乌托邦与异托邦之间,有一些相关联或相同的经验,即镜像经验。不管怎样,镜子是一种乌托邦,因为它既是一个地方又没有这个地方。在镜中,我看见我在一个我不在的地方,一个在表面镜像中展开的非真实的地方:我在那里,我又不在那里,那里只是为我提供我自己可以观照我自己可视影像,这是镜子类似乌托邦之处。但是,镜子也是异托邦,因为镜子在现实中确确实实存在,它与我所在形成一种对立的关系。从镜子那里,我看到自己,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自己并不在的地方,自己正从镜面深处注视自己,我从镜中注视的目光中,回归自我,我开始从异托邦注视自己,矫正调整现实中的自己。镜子具有异托邦功能在于:它使我所处的地方在我从镜中注视自己的一刹那变得格外真实,同时,也格外不真实,因为这个地方只有在镜像中才能看得到。”
1.从存在形式上看,乌托邦没有实体,而异托邦有实体。乌托邦的中文字面意思为:乌有之乡。本意为“没有的地方、好地方”,后来延伸为不可能完成的好事情。总之,乌托邦是虚幻的,不可能存在于真实世界的。而异托邦是有实体的,但具有某种虚拟性,从而表现出与真实空间之间的异质性。
2.从概念起源上看,“乌托邦”的概念提出早于“异托邦”,异托邦概念是在乌托邦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乌托邦的最早是由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在《理想国》提出。而异托邦概念最早是在上世纪70年代由列斐伏尔对空间问题进行理论阐释,但他更多的是从经济、生产角度论述异质空间;1967年福柯提出的空间理论是探讨异托邦空间与权力的关系,即微观的政治空间对人的规训作用。
3.从定义上看,乌托邦概念明晰,而异托邦概念模糊。莫尔在他的《乌托邦》一书中,虚构的“乌托邦”国度里,有清晰的规章条例。而福柯拒绝给异托邦一个明确的定义,倾向于使用描述性的话语形容异托邦,他描述了异托邦应具有的六大特征。
4.柏拉图的乌托邦和异托邦都存在等级划分。在柏拉图《理想国》描述的乌托邦内,领导者是哲学王,其次是卫国者(保卫国家的武士阶层)和劳动人民,第三阶层的人民是低下的,可以欺骗的。异托邦内部也存在等级之别,有层级监控、检查以及来自最高权威的规范化裁决。
有学者在论文中指出:电影中的“异托邦”空间,更多呈现为在现实文化语境中已经被反复“解释”并被赋予某种象征意义的封闭性场景空间。如象征对人性和文化禁锢的封闭宅院,或是象征“规训与惩罚”的监狱、学校、医院等所谓的“全景敞视建筑”,以及相对与世隔绝的小镇,等等。在“异托邦”空间中,空间内的主要冲突是身处异托邦内的人与“控制环境”相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