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建筑是盛满历史的容器,是凝固的音乐,是历史传统文化和民族特色最直观的表现形式和传承载体。需要辨析的是,历史总是以客观真实性为终极追求,而文化更注重人为创设的意义、情感和功能。一方人士造就一方文化,不同地域的建筑表现出当地人的风俗习惯。因为有大量的南洋移民,玉林侨乡处于本土文化与南洋文化交流与对撞中的独特位置,当地民众不乏开风气之人,既不照单全收也非简单模仿,力求展现个性、追求与时尚,曾在不同时期建有数量可观、多种多样“土洋结合”的侨乡建筑,别墅、大屋、宗祠、校舍等建筑深受影响,甚而连庙宇建筑亦不除外,绿杨妈祖庙的门楼建筑即是如此。
当下,我们能看到的绿杨妈祖庙建筑在空间上其实是两个不相关联的部分:原址,在目前的绿杨小学校内田径场前方的小斜坡上,据说原占地面积1200平方米,仅存门楼及踏级占地132.8平方米;[8]新址,在绿杨小学围墙外的右侧,典型的玉林本土造型两进式结构。比较有意思的是,门楼的存在及其意义探究。绿杨妈祖庙原址现存的门楼(当地人的说法),乃指山门,是寺庙建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道门。一般的山门只有三个拱门,也有一些庙宇因主祀神明规格较高而参照皇家城阙型制设五个拱门,如湄洲岛的妈祖祖庙山门据称即因妈祖是“天后”而设五拱。绿杨妈祖庙的山门依斜坡而建,本地人声称这是附近的最高处,拾阶而上,坐北向南,面向南流江,取景开阔。
正面观之,旧庙的门楼共有五拱,正中间为门拱,左右两侧各两个拱形的窗子,加起来也是五拱,砖瓦结构,外立面女儿墙顶端为横向三段对称式波纹,女儿墙正面有六角形和菱形镂空图案装饰,拱窗上方亦有灰塑的菱形图,线条简洁大方,整齐对称,抹灰墙面,整体外观质朴方正。正中拱门上方有“妈祖庙”三个凸起来的字。左右两侧的四个拱窗均已被封,最外侧两个被封的窗子上开有小的四方窗,有钢筋窗棂。多行几步走入拱门中,另有方正的木质大门框,无门,左右两侧各有石墩一个。门墩为常见的抱鼓型,下方须弥座上雕刻着简单对称形花枝纹样,鼓面上没有纹饰,左边石鼓靠墙内侧正中隐约可见“乾隆十一年”字样。大门右边靠里墙边仍留有推笼门的门洞。木质大门往里再走几步是屏风框架,徒留四根木柱,与大门及拱门一起,形成三重层层递进的观感。以正中的大木门框为界,左右两侧前后各两个房间大小,累计四间。大门外,拱门内的房间,原为与大门垂直方向的拱门,已经封堵刷成白墙,门拱的砖结构清晰可见。大门内,屏风前的房间,则为常见的方形小门,与大门垂直方向的墙和门都是后来添加的,同样刷成白墙,过去的大开间无墙间隔痕迹明显。两侧房间里墙面正中一圈嵌有各种石碑。报导人介绍说,这几个房间曾是办学期间教员们的办公室或住房。
侧面观之,整个门楼为单层砖瓦建筑,悬山顶砖木结构,侧面墙体无装饰,青砖裸露,女儿墙略高于屋顶,有明显的拼接痕迹。墙基高于地面五级台阶,由侧面小门前的石阶可知。
门楼的整体观感,本地人惯用“南洋风格”来形容。笔者以为,用非典型“混搭”来形容它的风格,似乎更为确切。其一,据说旧庙曾于民国初年重修过(具体年份不详),门楼的建筑形态也的确带有1920-1930年代玉林侨乡“流行的”仿西洋建筑的诸多元素,如弧形拱门、拱窗、平面呈“山”形、青砖砌墙、女儿墙压檐、灰塑等,很难简单的判断它到底是“仿古罗马式”还是“仿巴洛克式”。甚至是门楼上高处的庙名,以洋灰泥浆砌成的凸体大字,至今仍常见于东南亚各地早期的旧建筑物上。谓之具有南洋风格,确实妥当。其二,旧庙门楼虽然没有传统寺庙飞檐斗拱、繁复华丽的装饰和色彩,但仍然深深的烙下传统建筑形态的印记,如石头门墩、推笼门洞、木柱屏风、硬山顶等。然而,这些传统建筑文化的元素也是“借用”的。比如抱鼓型门墩,一般用在传统民宅中,推笼门和木柱的屏风则常见于本地宗祠大户中。其三,门楼设五拱,隐隐含有与“天后”祖庙相同规格之意,但实际上仍是面阔三间的结构。
毋庸置疑,玉林是侨乡,通过侨批、侨汇、侨捐,与世界各地(尤其是东南亚)的玉林籍华侨华人保持着千丝万缕的关联。然而,笔者在现有的碑刻文字、访谈口述材料、以及方志文献中,都找不到有关绿杨妈祖庙的“侨捐”记录。而且,翻阅1993年版《玉林市志》(县级),宗教类、教育类、建筑类、历代进士名录、留学生名单等内容中,也找不到绿杨天后宫,或者出身绿杨的名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