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对学生的压迫绝不是肉体上的摧残,而是人格上的贬低和行为上的压制。教师凭什么或有何资本贬低学生的人格和压制学生的行为呢?关键在于教师作为“教师”身份所赋予的优势和诸多外在的附加资本。
“教师”身份,于学生而言,既是“成人”的代名词,更是“专业”的体现,“课堂教学组织者”的角色引领人。教师与学生的关系可以说是成人与儿童关系在教育领域的体现。教师作为成人,是社会学意义上的社会规范传递者。学生则是社会规范的接受者。在学生心中,教师是以“成人”的姿态展现在他们面前,“敬仰”和“畏惧”的心理并存。当然,成人并不能构成作为教师的充分条件。成人为教师的关键在于其“专业”,尤其体现在教学知识和能力方面的专业。教师能够给予身心各方面不成熟的学生以指导。因师生年龄、学习经历及生活阅历的差异,教师相较而言具有更为丰富的知识经验、较高水平的认知思维能力和言语表达能力。教师在课堂教学中的表达自然更占优势。更何况,班级授课制下课堂教学的特质与课堂对话的内在机理决定了教师是课堂教学的组织者。教师有权操控和决定“何时提问学生、提问哪些学生、提什么样的问题及何时结束或转移问题的讨论”,等等。可以说,这些都是教师身份相较学生而言拥有的天然优势,是正当合理的存在。但在实际的课堂教学中,这种天然优势往往变相成为教师“压迫”学生自然而然的凭借和依靠。
实际上,教师天然优势的“变相”并非空穴来风,而是受到了外在条件的影响。比如,“教师中心”的传统文化、学校应试教育取向及教学功利主义等方面。
首先,我国“教师中心”传统文化根深蒂固,与传统的“师道尊严”观、赫尔巴特及凯洛夫的教育思想影响密切关联。三种思想都内含统治与被统治的师生关系,强调教师是绝对的权威,学生应无条件地服从教师。师生双方分别充当训导者与听话者的角色。训导者作为掌握教育权力的一方,牢牢控制着听话者。教师受这些理念的影响,利用教师身份,很容易误读教师权威,认为自己在课堂教学中有领导、统治学生一切的权力。教师说什么,学生便听什么。可以说,“顺从教师、时时听教师的话”便成了学生在课堂教学中必须遵循的生存法则。我们常常会听到教师在课堂中对学生说“听老师的话没有错”、“按老师的要求来做”等诸如此类的话。无形中,教师利用自己的教师身份拥有了“统治学生”的权杖。
其次,应试教育的风靡,则给了学校教师“灌输学生”实践的合理性。“灌输学生”同样是教师可以“压迫”学生的权力和资本。即使当前的教学改革批判应试教育,倡导素质教育以促进学生的全面发展,但实际上,中小学学校应试教育的根基和本质变化不大,仍旧在应试教育圈子中转悠。为了提升自身在教育市场中的竞争力,很多学校认为学生的成绩是关键。学校承受学生升学率的压力,教师承受学生考好成绩的压力。于是,“满堂灌”成为了许多教师公认的“针对大班级容量、有限教学时间条件下,能够将尽可能多的考试信息传输给学生的效益最大化的教学行为” [],同时这样做是理所应当的正确。即便有所怀疑,许多教师表示,在其现有能力内也无法改变。结果就是教师单方面地将“无活力的概念”,考试的内容、应试的技巧,填塞给学生。学生成为了被动的学习者。
再者,功利主义对教师的影响,更是使教师获得了“化学生为工具”的权势。表现在课堂教学上,呈现出教学功利化的特点。比如,教师为了自身利益,片面关注以提升学生的成绩的各种手段,并为自己带来丰厚的回报。课堂成为了灌输学生、提升学生成绩的场所。即便有指向学生发展的公开课,已经异化成了教师自身快速发展和成名的重要平台。“教师尽情地表演,学生完美地配合”成为其重要的特点。教师的教学任务顺利完成,学生成为配合教师作秀的工具。另外,教师还会在课堂教学中笼络少数其偏爱的学生,尤其是那些成绩好的学生和家庭经济条件优越的学生,造成学生群体的分层和学生群体参与机会的不公平现象。
总而言之,“统治学生”、“灌输学生”及“化学生为工具”的权势就是教师拥有的附加资本,而这些都建立在教师身份优势的基础之上。教师就这样对学生构成了“压迫”,忽视了学生作为“人”的主体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