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相对成熟的产业发展路径一般包括如下四个阶段:(1)引进阶段:又称复制阶段,指直接照搬国外较为成熟的节目模式,适用于本土节目较为匮乏,制作经验贫瘠的时期;(2)在地化阶段:结合本土的文化语境,对外来节目予以改造,以适应本土观众的审美诉求;(3)创新阶段:立足当地人文环境,生产原创内容,是产业走向成熟的标志;(4)对外输出阶段:将优秀原创内容销售到海外市场,具有了与外来文化对话的能力。
基于此种阶段划分审视中国网生综艺产业,不难发现,当前的网生综艺尚处于产业发展的初级阶段,即引进阶段和初步在地化阶段。即使诸如《明星大侦探》《爸爸去哪儿5》《偶像练习生》等头部网综,其灵感亦来源于国外节目(它们的节目创意分别源自韩国JTBC台的《犯罪现场》、韩国MBC电视台的《爸爸!我们去哪儿?》和韩国选秀节目《Produce 101》),具有中国特色的本土优质网生综艺还不多。
网生综艺原创能力不足的原因是多方面的:网生综艺的发展时间有限,从2014年开始向电视综艺靠拢到2017年“超级网综”概念的提出再到2019年精致腰部内容成为市场亮点,不过五年时间,行业沉淀不够;市场对知识产权缺乏足够尊重,尚未形成对节目创意的保护机制;但问题源头还在于娱乐市场留给网生综艺试错的空间太小。
一档网生综艺的上线至少是资本方、艺人方和播出方三方利益博弈的结果。无论之于哪一利益主体,原创的风险都很高,稍有不慎,投入与产出将不成正比。而一档已经在全球范围内取得成功的节目的复刻无疑是更为稳妥的选择,试错成本大幅降低。这一现实利益掣肘的存在不利于原创所需的健康生态的建构,折射的是中国娱乐产业市场化体系不健全的窘境。
从网生综艺新进的发展态势看,行业从业者已经或多或少地意识到了这一问题,并试图作出改变,其主要表现是对网生综艺节目类型的探索与开拓。至少有以下两种节目类型值得关注:一类是定制化综艺,代表作品是腾讯视频推出的基于网络游戏《王者荣耀》改编的实景真人对抗赛节目《王者出击》。这类定制类节目不仅形式新颖,而且自带粉丝流量,具有跨产业联动的色彩。未来,网生综艺定制的对象或将进一步拓展,网络文学、动漫甚至特定的广告商品均可纳入定制范畴。
二是慢综艺,代表作品有《奇遇人生》《小姐姐的花店》等。慢综艺是与快综艺相对的一组概念,如果说快综艺讲究以强对抗、快节奏刺激观众肾上腺激素的分泌,那么,慢综艺则着意放慢了节目的步调,让嘉宾在相对松弛的环境下,尽可能自然地呈现自我。它的走红契合了快节奏时代人们对诗与远方的期待,客观上发挥着心理代偿的作用。
慢综艺虽然标榜体验生活,但节目组与观众心照不宣的一点是自摄影机开录的一刻起,所有嘉宾都会自觉地按照预先设定的剧本,披上角色的外衣。就这一意义而言,演绎生活才是慢综艺的本质。为了让节目不平淡,节目需要在嘉宾选择、主题选取、故事线设定、叙事节奏等多方面下功夫。须知一档成功的慢综艺不仅展示的是单个嘉宾的成长过程,更要善于在复杂的人物关系中寻找变数,在获取嘉宾多面性增量的同时,赋予观众更强的代入感。
当下,慢综艺普遍存在的问题有:(1)立意的刻意拔高:本应水到渠成的心灵洗礼沦为撒狗血的口号式说教;(2)真实感的欠奉:这突出表现为剧情推进的人为痕迹过于明显。以饱受舆论诟病的《小姐姐的花店》为例,几位嘉宾不仅在经营花店前缺乏系统准备,对节目组找来的专业老师的培训亦不走心。开张当天,场面混乱,接连出现包花速度缓慢、找错零钱甚至忘记收钱等状况。更令观众不解的是,如此缺乏专业度的花店居然接到了婚庆公司搭建花架的订单且顺利完成,着实难以令人信服。归根究底,演绎虽非慢综艺的原罪,但演绎的同时也应注入适当的真实感。一旦只是表演,而缺乏自我的流露,慢综艺也就失去了触动人心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