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歌》是白居易在元和元年(公元806)与友人陈鸿、王质夫到马嵬驿附近的仙游寺游览时,谈及李隆基与杨贵妃之事,有感而作的长篇叙事诗。其讲述了唐玄宗专宠杨贵妃,荒废朝政,随后招致安史之乱,在逃离长安的途中,不得不将杨贵妃处死,在杨贵妃死后找来方士寻找贵妃的灵魂,方士在仙山上找到贵妃,随后贵妃赠与唐玄宗金钗,并嘱咐他不要忘了七月七日长生殿的誓言。对这一故事,本文暂且称为《长恨歌》故事。
《长恨歌》随着《白氏文集》传入日本,但《白氏文集》传入日本的具体时间目前没有定论,大致是日本承和年间(834-848)随遣唐使传入。依据如下:根据山崎诚(2015),可知《日本文德天皇实录》第三卷仁寿元年九月藤原岳守卒一事中提到“因检校大唐人货物适得元白诗笔奏上帝悦”,但“元白诗笔”有可能是指《元白唱和集》;小南沙月(2017)中写道慈觉大师承和十四年(847年)归国,其《入唐新求圣教目录》中第477号便是《白家诗集六卷》。以上的文献中记载了白居易相关文集传入日本的时间,故而推断《白氏文集》也是在这段时间内传入日本。
在日本,有关《长恨歌》的研究大体可以分为三个方面。一是版本研究,主要研究《长恨歌》与《长恨歌传》之间的关联等。如太田次男(1981)一文中指出《长恨歌》传的英华本较之广记本更加贴近旧钞本;远藤宽一(2008)一文中,探讨了《长恨歌》在日各个版本中文字的细微差距,围绕“旧枕故衾谁与共”一句进行了分析。二是主题研究,主要探讨《长恨歌》的主题是讽喻诗还是爱情诗,如原田种成(1957)一文中说道,《长恨歌》中的“此恨”是杨贵妃在马嵬坡被杀之后,灵魂只能在另一个世界徘徊的恨。而铃木修次(1958)中列举了白居易以及唐代的例子反驳原田,主张“此恨”是“爱”。三是接受研究,主要研究《长恨歌》对中国以及日本文学的影响等,如高桥文治(1990)中简述了《长恨歌》对中国的戏曲《杨太真外传》《长生殿》等的影响。新间一美(1993)中探讨了《源氏物语》以及《平家物语》对《长恨歌》的接受。丸山清子(1956)中例举了《源氏物语》具体哪些地方受到了《长恨歌》的影响。
在中国,也有不少学者研究《长恨歌》在日本接受情况。如文艳蓉(2015)中提到《长恨歌》对日本文学的影响主要分为四个方面:汉诗、和歌、物语、散文:汉诗方面,藤原公任所编撰的《和汉朗咏集》中收录了《长恨歌》中的“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猿断肠声”“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露梧桐叶落时”“夕殿萤飞思悄然,秋灯挑尽未能眠”等句;和歌方面,平安时代被誉为“女房三十六歌仙”之一的伊势作“皇帝之歌”,后五首为“皇后之歌”,分别模仿唐玄宗和杨贵妃的口吻,以相互唱和的形式刻画了玄宗与贵妃真挚的爱情;物语方面,《源氏物语》中的《桐壶》讲述了桐壶帝专宠更衣,引来其他妃子的妒忌,大臣们也私下议论,将此事与唐朝唐玄宗与杨贵妃的事作比较,桐壶帝在看到杨贵妃的画册时也想到了更衣,但认为更衣的美胜过杨贵妃,随后更衣死去,桐壶帝日夜沉浸于悲痛之中,此情节可以说是借鉴了《长恨歌》故事。散文方面,清少纳言的《枕草子》中,如《树花》中“说杨贵妃对着玄宗皇帝的使者哭时的脸庞是‘梨花一枝带春雨’,似乎不是随便说的”。杨夫高(2013)中列举了《平家物语》对《长恨歌》以及《长恨歌传》的引用,例如在平清盛的女儿平德子成为高仓天皇的皇后,怀孕期间备受妊娠之苦,其凄婉的样子犹若杨贵妃的“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以及后白河天皇曾与他的皇后对着牛郎织女星许下“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誓言等。
以上研究主要集中在日本古典文学对《长恨歌》故事的接受。其实,近现代日本也有不少优秀作品有对《长恨歌》故事的借鉴与改编。例如1991年由坂东玉三郎主演的歌舞伎《杨贵妃》在日本公演,其故事情节基本上与《长恨歌》故事无异,其中杨贵妃的唱词则是由日本奇幻小说家梦枕貘根据白居易的《长恨歌》改编而成;2004年日本著名作家井上靖的小说《杨贵妃传》在日本出版发行,其中也多次引用白居易《长恨歌》的诗句;而本文的研究对象---日本作家梦枕貘在2004年出版的的小说《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此书中伴随着主角空海在长安解决奇案的同时,白居易也完成了他的长篇叙事诗——《长恨歌》,可以说此书也与《长恨歌》息息相关。以上能说明《长恨歌》从传入日本至今,依旧对日本文学产生着影响。近现代有许多学者研究《长恨歌》故事在日本的接受情况,但是其中内容大多数为与日本古典文学作品的关系,很少提及《长恨歌》故事与日本当代文学作品的关系,对《长恨歌》故事在当代日本的传播研究也较为少见。因此,本文将通过分析梦枕貘的小说《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与《长恨歌》故事以及中国据其小说改编的电影之间的关系,并考察该电影在中日两国的传播情况,探讨《长恨歌》故事在当代日本的新的接受形式及在中国的反馈,以此窥察中日交流的新形式的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