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德琳在厄舍府这一男权大厦中被剥夺了话语权,始终是一个沉默的他者。爱伦坡在整个故事中,几乎没有正面描写她的面容,只强调她的孱弱与瘦削,使得故事中唯一的女性形象极其模糊。只有在盖上棺材前的一瞬间,爱伦坡写到“我这才头一回注意到他们兄妹的容貌竟是一模一样”,提到了玛德琳和罗德里克面容的相似性。然而,这种描写并没有使女性形象更为清晰,反而让被禁锢的玛德琳沦为了罗德里克的复制品,被折磨得失去了自己的生命特征。文中更没有对她的话语和心理活动进行描写,玛德琳受到的乱伦折磨是被罗德里克暗示的,就连她病入膏肓、最终死亡的消息都是借男性角色的话语被间接书写。在写到玛德琳的死讯时,作者特意强调了罗德里克的话语:“至今她始终跟病魔顽抗,并没一病就此不起;谁知就在我到他们家的当天夜里,她哥哥六神无主地告诉我,她终于在傍晚向阎王那分揉花碎玉的威力低了头”。可见作为男权大厦的主人,罗德里克有宣判女性生死状态的绝对权力。玛德琳的失语体现了女性被男权社会物化的本质,罗德里克在厄舍府中的权威性否定了玛德琳追求女性个性化的可能。
在《聂小倩》中,不同空间反映了不同程度的话语权。住宅是人物形象的空间意象。古庙虽是属于鬼怪的权力场,小倩受到妖怪胁迫常在此处害人,大部分男性在鬼怪权力场下都是被动的存在,只能被诱惑而后等待被摄取血液、掏去心肝。然而古庙虽被妖怪缠绕,其居住者却都是男性,故占主导权的也是男性。但居住者和所有者也不尽相同,在东西两边的僧舍,门都虚掩着,寓意包括宁采臣在内的临时住客都只是居住者,并没有主权;“惟南一小舍,扃键如新”,这一房子就是燕赤霞的,这也预示着燕赤霞是其中最具有主导权的男性,只有他有能力对抗妖怪们的权力场。棺材作为联结现实空间和异质空间的场所,它的移动代表着权利的附属和转移。小倩拜托宁采臣把他的朽骨装殓起来,回去葬在安静的墓地,棺材从古庙边白杨树上有乌鸦巢的地下转移到宁采臣书房外面,这一空间位置的变化虽然是由女性发起的,但执行与否还是由男性决定,小倩看似摆脱了鬼怪的纠缠,却又开始甘愿为成为宁家奴婢;即便随后与宁采臣成婚,她的人身自由仍依附于宁家之下,只是从妖怪的附庸变成了宁家的附庸。小倩棺材的位移代表的其实是权力与依附关系的转移,而不论如何转移,话语权始终掌握在男性手中。
从《聂小倩》中主要人物本身也可看出话语权的不对等。宁母是《聂小倩》中最有权力的女性,可是她的权力不是来源于身为女性的地位,而是源于母亲身份。母系长辈看似有相当的话语权,其权力的根源还是附属于儿子。故“宁窃怜之,欲留宿别榻,又惧母嗔”之后,由于宁采臣对小倩的感情有逐渐突破了兄妹间的怜爱,宁母也开始“自得女,逸甚,心德之。日渐稔,亲爱如己出,竟忘其为鬼”,从而“不忍晚令去,留与同卧起”。宁母从反对二人结合到允许二人成婚,其根本原因不在于小倩的勤劳善良,而在于宁采臣的态度。综上,宁母的态度转变仍是对男性话语权肯定。聂小倩则和宁采臣原妻、小妾一样,属于从属地位。聂小倩看独立自主,并有自己的理想和打算,但她的命运也并非掌握在自己手中,击败夜叉等妖魔主要依靠燕赤霞;后来获得重生主要依靠宁采臣帮忙迁朽骨;再后来得以生子并过上正常人类的幸福生活,还需依照纲常伦理侍奉母子一家,并征求采臣和宁母的同意。即使她是如此地聪慧勇敢,却还是无法完全主宰自己的命运,只能传达男性的旨意,更加强化了中国古代男性话语权主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