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佛教信仰中,女性角色之所以能够得到嬗变,性欲主体的理论确立乃第一要义。诱导性活动发生的性欲,究竟是谁的性欲?——在这里,不存在两情相悦的假设,必须“追责”。女性在性活动中究竟是驱使性欲的主体,还是迎合男性性欲的客体,是一个必须考量的话题。原始佛教认为,造成众生苦难的渊薮是欲望,性欲是最强烈的欲望,而女性是性欲的主体,所以,女性与佛性有所隔离。现实的女性是充满欲望的,“若法真实言真实者,令我今日转女人身成男子相。发是言时,以尊者真实加持力故,迦尸孙那利童女于刹那间即转女身成男子相。所成男身色相具足,端正殊妙人所乐观。”女性发愿成为男性,男性却不曾发愿成为女性,恰恰是因为女性身上有其无法摆脱的性欲。
女性具有炽热的性欲,最为典型的案例,体现在“婇女”身上。婇女的身份并不隐晦,是公开的。《大楼炭经·转轮王品第三之一》中有转轮王十五日月满沐浴,上高观,与婇女共坐、俱坐的记载。同样是《大楼炭经》,其《㣼利天品第九》中又有天地释与㣼利天人在粗坚园观中,诸天子“与婇女相杂错愦乱行,是故言愦乱”的记载。佛陀本人亦有婇女相伴,《观佛三昧海经·观马王藏品第七》便言其“纳妃多载,其诸婇女奉事历年”。这句话应该不是无的放矢的。《长阿含经》中记录了大量佛陀作为太子出游而不悦的经历,其父便“严饰宫馆,简择婇女以娱乐之。”于是,欢愉的婇女们围绕在了不欢愉的太子身边。值得注意的是,在这里,第一,父王为了“挽救”太子,重不在“绑架”太子关于道德的责任感,重在“唤醒”太子的身体欲望——同时包含了性欲以及审美快感。第二,父王为了“唤醒”太子的身体欲望,所采取的手段是“简择婇女以娱乐之”,而非求助于家庭成员。第三,之于此处,婇女的存在,置于宫馆内,而非宫墙外,可知婇女即为宫女。第四,婇女与佛母构成的鲜明对比体现于“角色”的扮演有异——《长阿含经》一再强调——佛母诞子时内心清净而无众欲所想,“舍离诸淫欲,不染不亲近”,致使“正向”的婇女与“反向”的佛母,俨然“站”在了欲望不可控与可控的“两极”。婇女之所以成为了父王“规训”太子的手段,正在于婇女如同欲望的燃点,本身就是欲望的载体和化身——婇女在满足了男性性欲的同时,也满足了自己的性欲。
婇女或许淫荡,淫女亦可自省。庵婆婆梨是一位淫女,她听说佛陀来到了毗舍离,往诣佛所礼拜供养,行未至,见世尊颜貌如星中月,便下车步进,头面礼足,听佛所说,心生欢喜,白佛:“唯愿世尊及诸弟子,明受我请,即于今暮止宿我园。”佛默许之,结果真的与其弟子共一千二百五十人,经历些许波折,来到了庵婆婆梨园中止住。是夜,庵婆婆梨女取一小床于佛前坐,听闻四圣谛,皈依佛法,从五戒——尽寿不杀、不盗、不邪淫、不欺、不饮酒,成为了优婆夷。然而庵婆婆梨之所以成为一则故事,正在于她属于特例,淫荡如同过去的身份,并不具有当下现场的实际意义——面见佛陀时庵婆婆梨还是淫女吗?不是,她坐在佛陀前听闻佛法,与玉女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