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要说明的是一组较为明显的暗示。在苔丝第一次前往亚雷家认亲时,“她却不由得把她那玫瑰似的红嘴唇儿裂开,作出微笑的样子来,这样一来,叫那位面目深色的亚历山大看着,着实心痒难挠。”而当安玑和苔丝一同在牛奶厂工作时,尤其是安玑正陷入对苔丝深深的迷恋中时,“在那个红红的小嘴儿上,那上唇中部往上微微撅起的情态,就是心肠最冷的青年见了,也不由得要着迷,要发狂,要中魔。”紧接着,还有大段更加深入的描写,可详见原文,在此不再赘述。可以看到,在整部小说中,对于女主人公苔丝嘴唇的描写生动而又突出,且反复强调其对于故事中两位重要男性角色安玑和亚雷强烈的吸引力。另外还可以看到安玑对苔丝关注点的变化,从最一开始的“大眼睛”,到再度相遇时“清脆的声音”,直到大量出现的“娇艳生动的红嘴唇儿”。这些都说明了“红唇”象征着苔丝出众的女性魅力,尤指对于男性的性吸引力。无论作者是否源于要反衬出“纯洁的女人”这一目的而设置了该特质,但当要极力表现它时,当时的社会风尚并不允许他对其进行露骨的描写,那么,“红唇”这一意象便起到了恰到好处的作用,达到了与读者心照不宣的暗示效果。
除却这样集中而明显的暗示,还有一种典型的形式——将情欲融入景物描摹中。“芙仑谷的里面,土壤肥得出油,地气暖得发酵,又正是夏季的时光,在草木孕育繁殖的嘶嘶声音之下,汁液都喷涌得几乎听得出声音来,在这种情况里,就是最飘忽轻渺的恋爱,也都不能不变成缠绵热烈的深情。”这是一个相对直白的例子。“发酵”、“草木孕育繁殖的嘶嘶声”、“汁液喷涌”……无一不在暗示着两人心中相互交织的浓厚情欲。事实上,可以说,苔丝与安玑在芙仑谷相处的时光中,哈代以最为感性的方式描绘了春夏之美。这样隐晦地寄寓作者想要表现的氛围或情感,反而增添了这部作品独特的美感,也不自觉地成为了哈代小说的特色之一。
当然,此外还有一种常用的暗示方式——用典,包括古希腊神话、莎士比亚戏剧、《圣经》、地方传说等等,都能够间接表明作者未直接说出口的话。例如,“这种阴暗混合的特殊光景,常常使他想起复活那时候的情景。他绝难想得到,那个抹大拉女人,会就在他身旁。”“复活的情景”可以参见《新约·约翰福音》第二十章第一节,而“抹大拉女人”在《路加福音》中多处可见其身影,如第八章第一节中表现了她是一个被恶鬼所附、被疾病所累、已经治好了的妇女,在第七章第三十七节里则更具体地说明了其象征意义:城里有一个女人,是个罪人,站在耶稣背后,挨着他的脚哭。历来相传此人是抹大拉的马利亚,圣徒传里常形容她为一个因信仰而归正的妓女。借用这一典故十分巧妙,首先,对比苔丝的经历,可以发现抹大拉女人的形象充分映照在苔丝身上:苔丝被“恶鬼”亚雷纠缠;在梭窟槐时饥寒交迫;曾一度因安玑的教化而重燃生活热情;卑微地向安玑祈求原谅;无论是世俗还是内心都认可自己的“罪过”。其次,这一语境,还透露了安玑的态度,甚至暗示着未来将要发生的悲剧性事件。可以说,这种暗示的手法,在巧妙避开道德限制的同时,又使得故事的呈现更添一份神秘、厚重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