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杖,即用竹子制作的手杖,而邛竹杖,则是用邛竹制作的手杖。“邛竹”是竹子的一种,因生长于四川邛崃山,故得名“邛竹”。在《竹杖赋》和《邛竹杖赋》中,庾信都选取了“竹杖”这一物件为主要描写对象,还自比为“竹杖”,究其深意,二赋中的“竹杖”都寄托着庾信内心的情感态度。但庾信在二赋中对“竹杖”的态度却截然相反,结合庾信的生平经历可以窥探到他对待“竹杖”的两种不同态度,寄托着他内心深处的矛盾心理。
(一)对“竹杖”的相反态度
两篇赋作都采用了比喻的手法,但《竹杖赋》中庾信对“竹杖”持否定态度,而《邛竹杖赋》中对“竹杖”是肯定和赞美。
《竹杖赋》以“楚丘先生见桓温”始,通篇以“赐杖”为喻,表达了“楚丘先生”对“赐杖”的强烈反应。赋作一开始就运用比喻的手法,庾信自比为“楚丘先生”,而魏、周政权则隐喻为“桓宣武”。庾信自比为“披裘带索”、“欲趋而不能进”的“楚丘先生”,自比为“夙兴宴寝,匪遑底宁”的潘岳和喜好“游山泽,观鱼鸟”的嵇康,自比为“非圣无法”、不遇于时的桓谭和“白发生鬓,所虑日深”的吴质,面对着“铜镮灵寿,银角桃枝”,可“迎仙客于锦市,送游龙于葛陂”那样的名贵手杖,还是委婉地谢绝了“桓帝武侯”的馈赠,而认定竹制手杖始终不如藜、藋之杖易于保持本性。赋作中,作者塑造的“竹杖”是“铜镮灵寿,银角桃枝。开木瓜而未落,养莲花而不萎。仙客于锦市,送游龙于葛陂” 的珍贵手杖,但是面对代表北朝政权的“赐杖”行为,作者拒绝馈赠。作者认定“竹杖”不如藜藋之杖易于保持本性,对“竹杖”予以否定。
而《邛竹杖赋》中,作者自比为“邛竹杖”,希望能制成手杖,献于贤者。“邛竹杖”自取材到制作,都十分不易,它不似甘蔗般脆弱易损,又不似藜杖实而不美,是美好与实用的结合体,其高尚的节操,是作者内心不屈不挠质量的象征。“节传大夏,悠悠旷野”,更点明了作者即使流落北地,万般无奈,但内心依旧如邛竹杖一般。《邛竹杖赋》中,作者对“竹杖”则是大加赞赏,从竹杖的取材和制作,突出“竹杖”的材质之优及其蕴含的高洁品质。同时,还以甘蔗的脆弱易损和藜茎的实而不美与“竹杖”作对比,其目的是突出“竹杖”是“美而实”的,是制作手杖的最好选择,充分肯定和赞美了“竹杖”。
两篇赋虽然都选取了“竹杖”作为描写的对象,但庾信的态度完全不同,所传达的含义大有不同,甚至相互背离。《竹杖赋》是认为“竹杖”不如“藜藋之杖”,而《邛竹杖赋》中则表达“竹杖”比“藜杖”和“甘蔗”都好,是制作手杖的最佳选择。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也侧面体现出庾信本人对待“竹杖”所存在的矛盾心理。
(二)“竹杖”所指含义的背离
《竹杖赋》和《邛竹杖赋》中,“竹杖”所指的含义是完全不同的。《竹杖赋》中,“竹杖”被庾信赋予了“屈节辱命”的含义,所以《竹杖赋》中的竹杖即使是外表精致美丽,但却代表了作者的内心的一种屈辱感;而《邛竹杖赋》中,“竹杖”的含义却是美好品格的象征,是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含义。
《竹杖赋》中提到“虽复疏条劲柘,促节贞筠,杖端刻鸟,角首图麟,岂能相予此疾,将予此身!”意指自己虽然像竹杖一样被砍掉枝条,屈节做成手杖,即使细心雕刻,再装饰上各种精美的配饰,也没法治好内心对故国的忧思之苦。这里的“竹杖”被作者赋予“屈节”的内涵,作者自比为这屈节受辱的“竹杖”,内心的愤懑和无奈可想而知。结合庾信生平可知,此赋中,庾信想表达的是自己不愿在魏为官之志,只是故国已破碎,不得回乡,无力改变现状,只得虚度残年,故身在魏廷,却“寄根江南”,心里忧思的始终是故国。自己就像这竹杖,虽被细心雕刻,但之前却被砍掉枝条,屈节而成,暗示的是庾信虽受到北朝的优厚礼遇,但心系故国他内心始终有屈节辱命之感,这种感受来源于对故国的热爱和眷恋。所以,在《竹杖赋》中,“竹杖”在作者心目中寄托着作者内心深处的一种“屈节辱命”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