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学”在日本的传播与发展始自明治时代。虽然在江户时代,作为西方近代科学的“兰学”,在日本已十分得荣盛,以高野长英(1804-1850)的《闻见漫录》(1835)为代表的关于西方近代人文学科的介绍,也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开明知识分子们的关注与追捧,但真正意义上的对于西方人文学科的学习和移植,却是始于1865年西周(1829-1897)的留学归国。西周是日本近代第一位以学习和研究西方近代人文科学为目的的留欧学生,学成归国后,他系统地介绍了西方的哲学体系,并创造性地使用了“哲学”等学名术语,是将“美学”导入日本的第一人。
在西周的诸多著作中,提到“美学”的地方主要是《百一新论》、《百学连环》以及《美妙学说》。《百一新论》是西周于1866-1867年期间,在京都开设的专授西方学问的私塾讲稿。1874年,由山本觉马(1828-1892)印刷发行。在《百一新论》中,西周第一次使用了“哲学”这个译名,并在卷尾介绍西方学问体系时,提到了区别于“生理学”、“性理学”、“人种学”、“神理学”的“善美学”,并在“善美学”上方用片假名“エステチーキ(esthetique)”进行了标注,即是将“美学”译为“善美学”。虽然此处对于“善美学”并没有过多的介绍,但西周在解释“法”与“教”的区别时却提道:“法之本乃正直公平,教之本乃善美能好。所谓的善,即是显现于形之物,见之则为美”。换言之,在他看来,法律的目的是保障公平正义,而教化的目的则是“善美能好”。“善”的外化表现,即是“美”。这是一种古典主义的审美教化观,既是孔子在《论语·八佾篇》)中所说的“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的转化,也符合古希腊传统的“善美一致说(kalokagathia)”。
比《百一新论》成书较晚的《百学连环》,是西周于1870-1873年期间,在东京面向福井藩士开设的“育英舍”的特别讲稿,具有百科全书式的科普性质。在《百学连环》中,西周将“历史学(History)”、“地理学(Geography)”、“文章学(Literature)”、“数学(Mathematics)”列入“普通学(Common Science)”,将“心理上学(Intellectual Science)”、“物理上学(Physical Science)”列入“特别学(Particular Science)”。在“心理上学”的“哲学(Philosophy)”门类下,列有“佳趣论(Aesthetics)”,与“致知学(Logic)”、“性理学(Psychology)”、“理体学(Ontology)”、“名教学(Ethics)”、“政理家之哲学(Political Philosophy)”、“哲学历史(History of Philosophy)”、“实理上哲学(Positive Philosophy)”一同构成了“哲学”的体系。对此,西周介绍道:“知始于智,行始于意,思由感而发。因此可以将性理分为六科,而真善美三者则是哲学的目的。知以真为要,行以善为要,思则以美为要。以知为真的是致知学,以行为善的是名教学,以思为美的则是佳趣论”。,并且,西周还特别介绍了“佳趣论”的学史。
此佳趣论虽可溯源到太古希腊之时,但它成为学问中的一种,还是近来之事。它的创始人是日耳曼的鲍姆嘉通(1714-1762),他将此学命名为Guman。此前,此学称为卓美之学(Science of Beauty)。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在这本著作中,西周还将“Science and Art”译为“学术技艺”,并做了细致的区分:“术亦有两种区别。Mechanical Art and Liberal Art原意为器械之术和上品之术,也可译为技术、艺术”。由此可以看出,此时的西周对于西方哲学和美学的基本框架已经有了较为清晰的认识,在概念上也已经能够清晰地区别出“技术”与“艺术”。这和高呼“东洋道德、西洋艺术”的佐久间象山(1811-1864)相比,具有较大的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