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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尽于诗、音尽于曲:人本主义在乐舞题材中的体现
 
更新日期:2021-09-06   来源:   浏览次数:185   在线投稿
 
 

核心提示:人本主义的思潮深刻影响了西汉乐舞的发展,个性的彰显和胸臆的直陈,共同构成了西汉乐舞的主旋律,而这在其选题和内容中得到了全面的体现。相比此前的

 
 人本主义的思潮深刻影响了西汉乐舞的发展,个性的彰显和胸臆的直陈,共同构成了西汉乐舞的主旋律,而这在其选题和内容中得到了全面的体现。
相比此前的宫廷宴乐,相和歌的特点宋人郭茂倩在《乐府诗集》里转引王僧虔的说法总结为“必使志尽于诗,音尽于曲”,所谓“情动于中而形之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其为永歌为舞蹈,源于言和嗟叹,而追本溯源则起于“情动于中”;诗歌舞皆源于情,正是人本主义精神的体现。以此为发轫,以“本于情”、“感人深”为旨要,最终的呈现就是汉代乐府诗歌的“乐和民声”。
《汉书.礼乐志》抄录了上文述及的汉武帝时由司马相如等人作词的《郊祀歌》十九章的歌词,其中不同程度涉及当代时事的几乎每章都有,至如《天马》十、《景星》十二、《朝陇首》十七等各章,更完全是时事直记。郊祀是祭天地的盛典,孔子所谓“天子所祭,莫重于郊”、“郊所以明天道也”;可见在儒家礼法里,郊祀是用以推明天道的至要盛典。人君自居天子,则祭祀上天无不毕恭毕敬诚惶诚恐,以歌颂天神威灵、感谢上天恩赐为主。而汉武帝郊天,所用的音乐是采自四方的民间曲调、所用的歌词是时人配撰的时事新诗;而诸如“海内安宁,兴文匽武”、“兆民反本,抱素怀朴”云云,宣扬的是四海升平的文治之成、“天马徕,从西极,涉流沙,九夷服”云云,夸耀的则是九夷慑服的武功之盛;全无诚惶诚恐的姿态不说,还颇有与天神比肩抗行的气概。《史记.乐书》记载,汉武帝讨伐大宛获得千里马名“蒲梢”,作歌曰:“天马来兮从西极,经万里兮归有德。承威灵兮降外国,涉流沙兮四夷服”,将凡马上拟天马,并自夸有德威灵,还引来汲黯的指摘。后人多称汉武帝郊祀歌辞多有游仙诗风格;所谓游仙,是以凡人而与神仙游,则神仙之于凡人,就不再是高不可攀只能仰望的神明,而是可以从而游之、乃至与之等筹的对象了。汉武帝郊祀歌辞的游仙诗风背后的精神支柱,实为正在崛起的人本主义思想。
作为当时的主流意识形态,人本主义思潮在西汉乐舞歌诗中的体现是遍及朝野全方位的,高至天子重典的郊祀歌辞,低至民间传唱的杂歌谣辞,无不彰显这一特质。《宋书.乐志》记载流传的汉魏相和大曲十五,其中九首是汉人所作,分别是东门(东门行)、罗敷(艳歌罗敷行)、西门(西门行)、默默(古杨柳行)、白鹄(艳歌何尝行)、为乐(满歌行)、夏门(步出夏门行)、洛阳令(雁门太守行)、白头吟。观其命名即可知其描述的大多是普通民众的生活形态。试取《东门行》一观:
出东门,不顾归。来入门,怅欲悲。盎中无斗米储,还视架上无悬衣。拔剑东门去,舍中儿母牵衣啼:“他家但愿富贵,贱妾与君共哺糜。上用仓浪天故,下当用此黄口儿。今非!”“咄!行!吾去为迟!白发时下难久居。”
历来阐释此诗都解为贫苦民众拔剑欲行非法之事,进而引申为反映了统治阶级残酷压迫下人民的悲惨生活。然而笔者认为恰恰相反,此诗表达的是汉人十分普遍的靠个人努力来改变贫穷现状的心态;拔剑东门去,未必就是要为非作歹,而可以是(从其得以长期流传的现实看,可能这种阐释更合乎逻辑)前往从军,“吾去为迟,白发时下难久居”体现的则是时不我待、建功立业要趁早的积极进取的精神;毕竟仆佣和私生子出身的卫青和霍去病凭借个人能力最终成为名将,为当世后世都树立了绝佳的榜样。东门行是瑟调曲,为汉三调之一,是周房中曲的遗声;房中曲本为周代宫廷音乐的一种,由后妃们在内宫侍宴时演唱,本应是雍容和顺的宫廷宴乐,但在汉人手里却成为反映其日常生活乃至精神风貌的直抒胸臆的言志作品,伴随着各种乐器和多人唱和,正是“志尽于诗,音尽于曲”的人本主义乐舞精神的充分展现。
在人本主义主流思潮下,汉代乐舞歌诗中的神仙形象也不再是威严肃穆高不可攀的神明,而成为可以为凡人所接近、甚至可以和凡人一同狎乐的“人”。游仙诗勃兴于汉,一方面是人的地位的提升,另一方面则是神的地位的下沉,此消彼长,则双方乃得以并肩同游。试取相和歌吟叹曲《王子乔》一观:
王子乔,参驾白鹿云中遨。参驾白鹿云中遨,下游来,王子乔。参驾白鹿上至云,戏游遨。上建逋阴广里践近高。结仙宫,过谒三台,东游四海五岳,上过蓬莱紫云台。三王五帝不足令,令我圣明应太平。养民若子事父明,当究天禄永康宁。玉女罗坐吹笛箫。嗟行圣人游八极,鸣吐衔福翔殿侧。圣主享万年。悲吟皇帝延寿命。
王子乔是著名的仙人,参驾白鹿天上地下一顿遨游后,“令我圣明应太平,养民若子事父明”,仙境人世无缝对接,对仙人逍遥生涯的描述和对人世君臣父子观念的宣扬、乃至“圣主享晚年、皇帝延寿命”的善祝善祷,自然地衔接在一起。在这首作品里,仙人不再是高高在上与人间上下暌隔的神祗,而是融入到人间、充满人的情味乃至世故的凡人形象。
张衡《西京赋》提及盛行于西京长安的大型民间歌舞“总会仙倡”,详细描写了仙人、异兽、仙禽的各种表演形态[ “总会仙倡,戏豹舞罴。白虎鼓瑟,苍龙吹篪。女娥坐而长歌,声清畅而蜲蛇。洪涯立而指麾,被毛羽之襳襹。度曲未终,云起雪飞。初若飘飘,后遂霏霏。复陆重阁,转石成雷。礔砺激而增响,磅盖象乎天威。巨兽百寻,是为曼延。神山崔巍,欻从背见。熊虎升而挐攫,猿狖超而高援。怪兽陆梁,大雀踆踆。白象行孕,垂鼻磷囷。海鳞变而成龙,状婉婉以昷昷。舍利飏飏,化为仙车,骊驾四鹿,芝盖九葩。蟾蜍与龟,水人弄蛇。奇幻倏忽,易貌分形。吞刀吐火,云雾杏冥。画地成川,流渭通泾。东海黄公,赤刀粤祝。冀厌白虎,卒不能救。挟邪作蛊,于是不售。”参见萧统《昭明文选》卷二《赋甲》。]。所谓“总会仙倡”,就是由专业演员(倡伎)扮演的各路神仙,在这样的大型歌舞集会里,仙凡杂处,人兽同乐,无复仙人殊途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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