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尔律治这首诗歌的前言中说:这个故事与其说是三个坟墓(graves),不如说是三个“墓碑”(grave-stones),其中一个墓碑与正常无异,“包含名字和日期”,在这个墓碑之下埋葬着一个残忍(ruthless)的母亲,第二个墓碑上“只有日期、没有名字”,还有一行字“上帝的仁爱是无限的”(The Mercy of God is infinite)。不论是作者柯尔律治还是讲述人教堂司事都没有提供关于第三个墓碑的线索和描述。柯尔律治在《神叶诗灵》中在诗歌的前言介绍中说后两个坟墓只有墓碑,也就是说墓穴中没有任何人的尸身。墓碑是一块被雕刻的石头,因此墓碑的意义是碑上的字赋予的,要是碑上没有任何信息,那它只能是一块石头。墓碑的原始功用一为标识墓地所在,更重要的是作为逝者的名片,碑上至少应该显示此人的姓名、出生年月及死亡年月,作为一种能指本能性地指向一个所指,即墓中埋葬的人。但是这种所指具有很强的不确定性,因为墓中的具有物理实存的对象可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失去物质实存,此时墓碑作为名片的指向作用开始被消解,也就是说从墓碑具有指向性的那一刻开始,其指向的对象就开始失去在场性——指向过程开始的同时意味着结束。这是墓碑的空间意义。因此从空间意义上看,墓碑的指代作用模糊。从时间维度上看,其意义同样模糊。墓碑作为逝者的名片,出现的时间具有边界性,是具有物理实在的“人”与具有幽灵性质的“魂”的界限。墓碑的出现标志着人变成了魂,因此墓碑具有德里达式的“框子”性,是骑跨在生与死的界限上的存在,它的出现显示人到魂的过渡状态。既能证明这个人曾经生的状态,又代表这个人已经死去。《三个坟墓》中得墓碑相较于普通的墓碑,其意义具有更强的模糊性,因为墓碑上信息的缺乏。此时,墓碑已经不作为哀悼亡者的物质实存,作为能指,它不指代亡者的尸身的埋葬地,也不包含生存着对亡者的悼念,而是成为了漂浮的能指。我们无法断言其它两个坟墓之中究竟埋葬着谁的物质实存,甚至无法知晓其内部究竟是否存在任何物质实存。它的存在可以显示亡者对生者的影响,也可以指代生者对亡者无法割舍的依赖。墓碑寄托着人们留恋生命,恐惧死亡的原始本能,因此墓碑只为逝者而立。但是玛丽何以为自己也立一座空坟?母亲的葬礼以及坟墓的选址、墓碑上篆刻的内容都由生者完成,因此“三个坟墓”其实是女儿玛丽的“杰作”。从这个意义上看,在这个故事中不仅有悖论的母亲,与之相联系的还有悖论的女儿,甚至可以说母亲影响了女儿,而女儿的默许助长了母亲的病态行为。女儿将自己对母亲的依赖化作一个不完整的坟墓,代表女儿的一部分跟随母亲而去,又或者如上文所说,难道母亲指的是女儿的另一种心理状态也未可知?上文中我们反复强调“三个墓碑”中只有一个拥有姓名和时间的完整信息,第二个没有名字,只有一句话,而第三个墓碑上的信息完全缺失。还有一种解释,在这里柯尔律治划分了物质的死亡和心灵的死亡。这个墓碑是玛丽为自己的心灵所立。玛丽、爱德华以及艾伦在被诅咒之后都经历了心灵之死,但只有玛丽在母亲的坟旁边为自己立了一座空坟,代表自己还是无法摆脱母亲的影响。对玛丽来说,墓碑正是消解了生与死的界限的存在。作为人,她的物理实存表面上仍然存在,但是她的心已死,因此这个没有姓名的墓碑中埋葬着仍然具有物质实存但是心理上已经消失的玛丽的心。或者说,虽然玛丽的心还在跳动着,维持着玛丽的生命,但是作为心它却已经失去了感觉的功能,失去了快乐的能力。因此虽然具有物理性,但是除此之外再无它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