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论述文化记忆之前,必须先厘清集体记忆的相关概念,关于集体记忆,缘起于社会学家涂尔干所提集体意识,而后被其弟子哈布瓦赫传承发扬为集体记忆,最初定义为“一个特定社会群体之成员共享往事的过程和结果,保证集体记忆传承的条件是社会交往及群体意识需要提取该记忆的延续性。”也就是说集体记忆的形成和传承都有一定前提条件,社会成员必须对所属群体记忆具备集体认同感,即使出现认知偏差也不致使群体内部产生分歧。在国家层面上,集体记忆是形塑国家认同的重要途径,也是族群得以延续和发展的重要依据,它在塑造社会认同和代际传承起着重要作用。集体记忆的构造有多种形式,譬如历史教育、纪念仪式、媒介传播等都是伴随个体塑造记忆的手段,其中有些是显性的,而有些则是潜移默化的。除开形式多样外,我国厚重的历史积淀决定集体记忆内容浩如烟海,囊括民族记忆、历史记忆、文化记忆、创伤记忆等,但整合记忆的目标指向只有一个,那就是塑造国家认同并实现记忆的传承。
服饰文化作为集体记忆中文化记忆的一部分始终是众多学者研究的对象,扬.阿斯曼将记忆的外部维度分为四个部分:模仿性记忆、对物的记忆、交往记忆和文化记忆。在物的记忆中,服饰因与人密切接触而承载着更为具身的记忆,对各类服装的穿着能最快唤醒人们脑海中对于特定时代和地点的回忆,服饰文化作为真实可感的实体文化,是历史发展以来人类文明成果的结晶,因此,服饰不是单纯的物,而是镶嵌着文化记忆的载体。服装文化记忆就是一个民族的成长发展、文化精神、价值观念等留存于服装中的痕迹。同时,记忆具有双重性,既是个体的,也是社会的抑或集体的,对服装文化记忆的研究很大程度上关系着集体与个人的身份建构问题。
汉服一词在语义上并不是严格的词汇,它是群体意识参照历史的提取物,其定义也并不明确,最开始泛指汉民族服装,而后随着汉服爱好者群体进一步扩大,其涵义再次解构为古人的服装。之所以出现定义模糊的情况,其一是因为我国历史绵延长久,其间朝代灿如星斗,各朝各代皆有属于自己的特色服饰,现代的汉服只能将其整合,如此才便于传播和推广。其二在于我国是多民族国家,但是汉服爱好者群体成员不限于汉族,所以汉服定义难免陷入尴尬境地,不难想到随着汉服文化的深入推广,其涵义会再次产生流变。文化记忆理论认为,过去不是确定的,基于现代文化想象而流行的汉服始终处于不断重构和表征的过程当中,历史上流传下来的每一件服装都承载着人们对以往时代的文化记忆和对于未来以及同时代他者的文化想象。汉服脱胎于传统社会并不意味着它是无法表述自身的文物,相反,作为文化记忆传承中的实体服饰,它依附于人的身体不断汲取现代文明,以求契合时代传承自身。正因如此,汉服在建构人们共同文化记忆的同时而具备进一步推广的可能,它从历史框架中跳脱出来开始主动传播,从而完成由塑造文化记忆向形成国家认同过渡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