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国经典文学叙述艺术侧面描写之冷笔
曹雪芹在叙述红楼故事时,小说的主体是有一个侧面描写,通过旁观者观得总体线索。曹雪芹在运用这些旁观者的视角过程,没有让他们做简单的“作壁上观”的陪衬角色而已,而是让他们都要去亲历小说故事,进入整个情节链条,这就成为中国文学艺术历史上的一个冷笔叙述艺术的亮点。这种叙述手法,周汝昌先生称之为烘云托月,如同画法中的描写,比如,以贾府之庞大华贵,要让人领略这种气派,非用巧不可,于是“派”了冷子兴、贾雨村二人在维扬酒座上“演说”,这是烘染,很淡,很疏,是“有点儿朦胧的远围一烘”(周汝昌,2006:61);后来,黛玉坐着轿子,以一个拥有身份、有文化内涵的千金小姐视角,又是一番由远及近的“近围”品味;再后来,刘姥姥一进、二进大观园,却是一番底层社会面对上流府邸社会的陌生而迷惑的逸闻趣事。另外,还通过冷子兴与贾雨村二人共同搭台,你方唱罢我登场,演说来一番,一唱一和,更引入“一代不如一代”的话题,这正为红楼故事的痛点与矛盾聚焦。
红楼故事之冷笔更在于其悲剧,固然世人赞叹其悲剧美,但也揭示封建社会中,对于权贵的追求,人性的冷漠,思想的固化。红楼最大的悲剧莫过于爱情悲剧,元迎叹惜四春,年少时过着富家小姐无忧无虑的日子,却因嫁错郎,命运悲催。其中最引人关注的当属宝黛钗三者之间的悲剧。宝黛初见面就心有灵犀一点通,第四回宝钗出现,这段爱情萌发生芽,在不断试探与相处中,宝黛二人逐渐在心中只为对方留一个位置,怎奈自古爱情多悲剧。虽贾母最初内心有意撮合这对欢喜冤家,可也抵不住封建思想的侵蚀,她要以家庭利益为大。薛姨妈这位处心积虑想把女儿嫁入富贵人家的角色,可谓是“用心良苦”。薛姨妈活跃于贾府,向人传播金玉良缘的传说,以长辈身份接近黛玉,让黛玉对其产生信任感,甚至以为薛姨妈对她如同妈妈对女儿的毫无私心。薛姨妈的一番操作,不仅几乎击垮了黛玉,更是动摇了贾母的决心。薛姨妈这种冷眼观黛玉这位弱女子的爱情悲剧可是淋漓尽致,她并不顾及黛玉已无父无母,且又体弱多病,而只是想把自己的女儿宝钗推上高位,宝钗的悲剧也是薛姨妈的助推所致。贾母一番思考后,竟对黛玉的态度冷到极点,她也不曾念及这是其已故女儿的骨肉,参与到调包计中,弃黛取钗。最后的结果便是,黛玉泪尽而亡;宝玉也未食言,遁入空门;宝钗也只能独守空房了。家族的大家长支配着宝黛钗三人的婚姻,让三人的爱情悲剧不可避免。也许就是这种旁观,这种冷笔实现了红楼的悲剧美,体现了红楼的世态炎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