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神圣主义解释(divine interpretation)
神圣主义解释的主要观点认为:主动理智不是人类的理智,而是Met第十二卷中的神圣的理智,因此这一章是针对神而言的,而不是人类的理智。神圣的解释代表人物有Alexander of Aphrodisias 、Avicenna 、Averroes,近来的学者包括 Frede、Caston、Burnyeat。
Alexander[ Alexander of Aphrodisias(Alexander of Aphrodisias :On the soul,2012) 认为主动理智是纯粹的现实性,没有任何质料和潜能。主动理智是能够使得事物被思考,这是因为它是第一理智,创造世界,能够思维整个宇宙,因此,这个理智的存在既不是属于人类的,也不是人类的一部分,更不是个体人类灵魂的能力。
]认为主动理智是神或是神圣的,它的活动可以使得思想变为可能,否则人类将是愚昧无知的。据此,一些学者认为理智对于亚里士多德的心理学并不是很重要,Burnyeat 认为应当进入到神学中(Burnyeat,The Divine Intellect,2008)。Caston (Aristotle’s Two Intellect : A modest Proposal,1999)也有类似的解释。他认为亚里士多德关心的是灵魂种类之间的区别,而不是既定灵魂内部能力的区别。主动理智和被动理智是完全不同种类的灵魂,它是现实的、分离的、不朽的,与Met十二卷中nous(理智)的描述完全等同,所以亚里士多德主动理智的所有内涵应该与神圣相关,而不会在人类思考个别事物中起到任何作用。Michael Frede[ Michael Frede(On Aristotle’s conception of soul,1995)认为神圣的存在既是所有思维对象的原因,也是思维对象的终结。为了思维一切事物,我们最终要走向的是神,即所有事情的第一原则。当我思维事物的时候,神是原因(agent)。所以只要我练习这种思考时,神就会出现在我的灵魂中。这种神圣的主动理智只是偶然出现在我灵魂中,当我死去,它就和被动理智相分离。 ]通过亚里士多德关于原因(agent)的活动存在于医生来解释神存在于灵魂中(Physics 2.3、DA 425b26-426a15)。
把‘主动理智’理解为神,是一种很强的解释,有一定的优点。这种解释对主动理智的分离性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说明。如果主动理智不是人类灵魂的任何一个部分,那么文本中看似矛盾的地方就会得到合理的解决。在DA3.5中,亚里士多德把主动理智比喻成光,显然是光是人类灵魂之外的,作为一个条件使得我们能够思维。所以把主动理智当作是人类灵魂内部的,似乎是不正当的。换句话说,光使得颜色看的见,如果主动理智在灵魂内部,意味着光在眼睛内部,这样的结果并不符合常识。基于上述这些文本的解读可能使得神圣的解释更受欢迎。
但是这个结论也会面临很多的困难。第一,神作为一个理论体系的本质存在于柏拉图主义者中,但是对于亚里士多德本人来说,他可能并不会把自己归入到柏拉图主义者中,这可能是理解亚里士多德理论的一个整体的把握;第二,如果把DA3.5中的主动理智当作是神学理论研究,那么它如何能够与前面的文本3.4中相融洽,如何解释在这一章中突然从人的理智能力转变到了神,然后再继续从神过渡到3.6-8人的思维活动。虽然神圣主义可能会反驳说是为了寻找人思维的原因,但是这个原因不一定就在人之外。第三,DA3.4中提到了人类潜在地拥有理智,这种从潜能变成现实的人类的思维能力如何能够和神圣的思维相等同。神圣理智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是无条件的现实、分离、不朽、最好的。神圣主义解释的支持者需要解释人类在有限的时间内思维如何能够和神的完全现实的活动相同,即使它不依赖躯体器官。同时在DA3.3中亚里士多德还区分了知识的正确和错误,当我们联结概念时,可能会发生错误,而神是永远不会出错的;最后,Burnyeat 和Caston 把主动理智看作是灵魂中的一种,并且等同于神圣理智。那么这就意味着神圣理智(divine intellect)也是灵魂的一种。但是亚里士多德从来没有把有生命物,例如不动的推动者、那种完全没有身体的存在者、没有任何潜能性的看作是灵魂的种类。
2.自然主义的解释(naturalism interpretation)
神圣主义的解释最容易遭到自然主义解释的反对。自然主义者认为灵魂包括理智灵魂是躯体的形式和躯体不能分离。灵魂是身体的形式正如是其他自然物的形式一样,正如视觉是眼睛的形式。自然主义的解读主要的人物有Michael Wedin,Caston。
自然主义者的理论反对把理智不依赖身体器官解读为完全和身体完全分离。自然主义者如Caston(Why Aristotle Needs Imagination, 1996)认为亚里士多德仅仅是说理智没有任何具体的身体器官。也就是说,当亚里士多德说思维没有任何器官,意思是说思维没有具体的身体部分来对应这种思维功能。Michael Wedin (Mind and Imagination in Aristotle,1988)辩护道:亚里士多德认为思维的活动依赖躯体。在《论感觉》和DA3.2中,亚里士多德讨论共感,如果共感依赖不同的感觉形态的各种身体器官,亚里士多德并不会得出结论说,共感所依赖一系列的不同身体器官能够导致这种活动是永恒的或是没有身体的。所以,不能因为理智没有任何具体的器官就把理智当作和身体分离的存在。但是这种观点也遭到了反对,例如Sisko (On Separating the intellect from the body: Aristotle’s De Anima III,1999)认为这并不符合亚里士多德的推理。
自然主义的观点还基于认为亚里士多德的思维活动依赖影像(phantasmata/image)或者是由影像产生的记忆。想象和记忆的能力是属于人所有的,并且依赖人的身体器官。Wedin 利用思维(understanding)和影像联系来论证理智活动仍然是身体性的。这似乎是自然主义者反对分离解释的一个很好的理由。
但是这个解释也有它的缺陷。首先,亚里士多德从来没有用思维和影像的关系来评价理智以及它的活动和躯体是分离的;第二,思维和影像的关系可能并不完全适用于可感觉事物,例如亚里士多德在Met十二卷中所描述的那样,我们可以认识那些不是可感觉的事物,例如第一推动者。思维和影像的关系可能应用大部分的认识活动,但至少有些思维活动完全不依赖身体;第三,当亚里士多德在提出影像或者是想象的时候,是在一般的意义上使用理智,而不是有形容词修饰的主动的理智。不过亚里士多德确实强调了灵魂思维着一定的影像,在这一点上确实对分离的观点提出了困难。
3. 人的解释(human interpretation)
人的解释最主要的观点认为DA3.5中的主动理智是属于人的,亚里士多德把人的理智分为主动理智和被动理智。理智只有在纯粹思考的时候才是主动的,其思维活动不依赖身体。主动理智就其自身而言存在,被动理智包括接受形式、受到思维对象的作用、依赖身体器官。人的解释主要代表人物是Philoponus、Themistius、Thomas Aquinas,近来一些学者包括Ross、Sikso、 Hamlyn、Hicks 、Shields,一部分学者认为主动理智是在形而上学意义上分离的(Hamlyn);还有一些学者认为人的主动理智至少是在定义上分离,例如Hicks、Shields;还有一些学者认为主动理智是在本体上的分离,例如Shields。
第一个对这种观点加以解释的是Themistius(On Aristotle’s On the Soul,1966)。他认为,主动理性(nous poietikos)是在灵魂之中,而且是人类灵魂中最为神圣的部分。但是Themistius 否认主动理智是个体人的能力。所以虽然Themistius给了一个方向,但是并没有完全将人的解释贯彻下去。Aquinas[Thomas Aquinas(A Commentary on Aristotle’s De Anima,1999)认为不管它被认为是神圣的或者不是,人类都需要依赖这个原因来使得思维起作用。Aquinas区分了四种不同的理智:可能理智(possible intellect)、主动理智(agent intellect)、实现理智(actualized intellect)和可分离的理智(separated intellect)、被动理智(passive intellect)。可能理智和思维对象的关系是潜在的,主动理智和思维对象的关系是现实的。区别于可能理智和主动理智,这两者都是有时思维,有时不思维,但是实现理智不可能一时思维一时不思维。可分离的理智里的‘分离’指的是没有身体器官,这种理智是不朽的、永恒的。对应文本中“如若灵魂的功能或属性中有某种独特的东西,它就能与躯体分离”(DA,403a10-11)。不同于可分离的理智的永恒性,被动理智是可消亡的。因为它包含感觉部分,它是可朽的。]把主动理智理解为人的灵魂的一种能力,使得潜能理智变成现实的原因所在,同时也是把思维对象抽象出来的原因,正因为此,思维对象才可以变成现实,才会有知识。这样的解释者还有Ross和Sisko。Shields(De Anima,2016)对希腊文本的翻译和分析,都始终如一的贯彻着人的解释。区别于Caston将主动理智看作是另一种不同种类的理智观点,Shields 认为DA3.5中不是两种理智即主动理智和被动理智,而是一种理智的两个方面即主动性和被动性[这种解释避免了对主动理智过度神圣性的解读。但是,这个解释需要很强的论证。一种理智何以同时兼得两种截然不同的特征即不朽性和可朽性。当我们述说一个载体的时候,很难说一个东西既黑又非黑。除此之外,Shields认为当我们谈‘分离’的时候,应该清楚谁和谁以何种方式相分离。例如当亚里士多德说“因为感觉能力是不能脱离躯体的,只有它是分离”(DA,429b5),那么在这里,理智和躯体,至少在定义上的相互分离。Shields认为主动理智的分离是一种本体论上的分离。关于本体论分离,请参见文章Gail Fine (separation,1984)。这篇文章是探讨Met十三卷中形式能够独立于个体可感事物而存在,这种情况叫做本体论或者是实体论分离。
]。Hamlyn(Aristotle De Anima,)认为主动理智可能是神圣的,但是肯定不是神本身。他认为这种分离是一种形而上意义上的分离。主动理智就像是光一样,正如在感觉中,光能够使得颜色变得可见。在思维中,主动理智能够使得理智对象由潜能变成现实。主动理智一直思维,因为它是现实的,而不像是第四章中所阐述的那种处于潜能中的理智,所以像神,但不是神本身。关于灵魂中永恒的那部分,更像是一个抽象的实体,它只是扮演了一个形而上的角色,作为一个灵魂功能中的一个必要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