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化的空间 空间化的时间
——谈戏剧的时空意义及其相互关系
摘要：戏剧呈现在舞台上的内容包括故事情节、人物命运、矛盾冲突等等，而这些都是一种时间意义上的发展过程。同时，戏剧所要讲述的故事或者所要表现的某个情节都是通过一定的空间来呈现的。戏剧动作包括形体动作、语言动作、心理动作等，这些动作的产生和发展是戏剧舞台上的一种动力，而正是这种动力使得戏剧舞台在具有时间意义的同时，也成为了一种舞台外在空间或者人物内在空间的呈现，即具有了空间意义。戏剧中，时间长度只有通过两个时间点的不同，通过时段这一具有空间意义的时间概念来得到空间化的理解，同时，空间的延展与转换也是占有时间并且具有种种时间意义的，这便是戏剧中时空关系。
关键词：戏剧;时间;空间;时间化的空间;空间化的时间
戏剧作为一种视听艺术样式，是同时占有时间和空间的，并且，戏剧的时间和空间之间存在着一种微妙的辨证关系，认识和把握好戏剧的时空意义及其相互关系，才能正确、深刻地认识和研究戏剧这种独特的艺术样式。
一、戏剧是时间和空间的艺术
戏剧呈现在舞台上的内容包括故事情节、人物命运、矛盾冲突等等，而这些都是一种时间意义上的发展过程。戏剧自诞生之时起，就具备了再现人类现实生活的特性，亚里士多德认为戏剧是对一个严肃、完整、有一定长度的行动的模仿；马丁·艾思林也指出：“希腊语中的戏剧（drama）一词，只是动作（action）的意思。戏剧就是摹拟的动作、仿效的动作，或人的行为的再现。”[1]由此可见，戏剧是对人类现实生活的再现或者高度提炼，既然是摹拟，既然是动作，那么就一定是一个时间概念上的过程。作为戏剧的关键构成要素的“情节”，首先便是一个启承转合的过程：开端、发展、高潮、结局，每个过程都是对一定单位的时间的占有。一部戏，也许没有强烈的矛盾冲突，也许没有环环相扣的悬念设置，但它一定有一个相对完整的“情节”。矛盾冲突是戏剧的又一重要构成要素，有冲突才有戏剧性，而冲突本身又是“情节”发展过程中的一个激化，是整条“情节线”上的一个点，这一点同样是具有时间意义的，并且是时间意义上的高度凝练，因为在这一时间单位里，要对长久积存于戏剧舞台之上的矛盾进行揭示或者解决。因此，可以这样理解：“冲突”是对以往时间单位的一种包含或者阶段性的总结。同样的道理，戏剧的另外一个重要因素“悬念”的时间意义就更加显然了，所谓“悬念”，就是在当前时间单位里构成关注与疑惑，然后在未来时间单位里将其进行解答，很明显，这是一种对时间的占有，对于观众而言，“悬念”就是一种对未来情节的期待，对于戏剧本身而言，“悬念”就是一种对未来情节的铺陈，因此，可以这样理解：“悬念”是对未来时间单位的一种预示或者期待。这些都是对时间的占有，具有时间的延续性和方向性。##end##
以上是对戏剧占有时间的一种分析和阐释，下面再来分析戏剧对空间的占有。很显然，戏剧的呈现是依靠于演出场所的，可能是“勾栏瓦舍”，可能是乡野的土戏台，可能是露天的万人大剧场，也可能是室内的百人小剧场，无论是在哪里，戏剧都必须占有一定的演出空间，这是戏剧具有空间意义的第一层含义。其次，戏剧在舞台上要呈现一个或者多个集中的空间来作为戏剧情节发生的空间，从而帮助演员完成对情节的展现。这些空间或许是现实生活的逼真再现，或许是戏曲艺术那样高度的凝练和抽象，亦或者是一种梦幻的展现等等，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是一种舞台上的特定空间，这是戏剧空间的第二层含义。除了上述两点外，戏剧艺术对于舞台布景的要求，道具的要求，演员表演的要求，以及舞台调度、造型的要求，无不体现为一种空间的意义。舞台上的演员无时无刻不在呈现着新的空间，每个人物的动作都在起着空间形成的作用，同样一个人，这一刻坐在舞台左侧，下一刻站在舞台中央，这便是空间意义上的变化，同样的道理，舞台上每一样道具布景的变化都是一种空间意义的变化。另外，舞台上人物的心理世界同样也是戏剧空间的一个重要构成部分，演员可以通过语言或者动作等手段将人物的心理世界加以外化，呈现在观众的视线当中，这同样也是对空间的一种占有。
戏剧叙事学作为戏剧研究领域里的一个学科分支，提出了许多戏剧研究的新角度，也取得了许多新的研究成果，其中一项就是：“对戏剧艺术的‘文本叙述’和‘舞台叙述’的双重叙述模式的科学内涵作了科学界定，有力地突破了亚里士多德以来‘戏剧是行动的艺术，摹仿的艺术，而不是叙事艺术’的传统观念。认定戏剧表演的时间性决定了戏剧表演本身也是一种戏剧叙述，只不过是一种‘舞台叙述’罢了。如果说戏剧的‘文本叙述’是一种‘时间的空间’，戏剧的‘舞台叙述’便是一种‘空间的时间’。前者主要靠‘时间叙述’推进‘空间叙述’，后者则主要靠‘空间叙述’来推进‘时间叙述’。只看到戏剧叙事的‘空间性’而忽略其‘时间性’是不对的，反之同样也是不正确的。”[2]在此，我们暂且不论这一学科分支关于“文本叙述”和“舞台叙述”的提出和阐述是否科学，但至少，他们从另一个角度对戏剧兼具时间意义和空间意义这一问题进行了阐释，是值得我们进一步思考的分析的。
二、时间化的空间
首先来分析“时间化的空间”。所谓时间化的空间，指的是将空间以时间形式加以呈现。戏剧情节发生的空间是通过舞台上一定单位的表演时间逐渐呈现出来的，这很容易理解，无论是想表现哪一个场景，都是需要以时间为单位来实现的。戏剧动作与戏剧情境的关系也充分体现了空间的时间化，一个戏剧动作会营造出一个戏剧情景，然后，这个戏剧情景又会导致下一个戏剧动作，如此循环往复，实现戏剧动作与戏剧情景的连续性，这样一来，空间意义的动作便具有了一宗时间意义的延续性和方向性，舞台上的空间便实现了时间化。戏剧动作包括形体动作、语言动作、心理动作等，这些动作的产生和发展是戏剧舞台上的一种动力，而正是这种动力使得戏剧舞台在具有时间意义的同时，也成为了一种舞台外在空间或者人物内在空间的呈现，也就具有了空间意义，在这种动力的作用下，戏剧的空间被时间化了。
另外，戏剧要求动作去推动舞台，舞台上的形象必须处于一种运动的状态之中，情节必须发展，人物性格要有所变化，人物命运要起伏跌宕，戏剧不允许有相对静止状态下的舞台形象，这种对于舞台运动的要求，便体现了戏剧中空间的时间化。
空间有方向的运动就是时间，戏剧在强调舞台外部运动和内部运动的同时，也十分注意运动过程的方向性。舞台上人物的动作必须是有目标的，若干动作的小目标构成一个行动的大目标，这就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所说的“最高任务”，这个最高任务的设立，使得人物的行动具有了方向性，一系列的动作和行动都是在一个固定方向的指引下来实行的，这样一来，人物的动作和行动就具有了相对的一致性，这便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提出的“贯穿行动”的概念，这种贯穿行动要求动作的一致性，从而保证人物的动作和行动朝着“最高任务”的方向运动。此外，在戏剧当中，除了行动，还有反行动，除了贯穿行动，还有反贯穿行动，所谓“反”，就是行动的逆向力量，也体现了一种方向性。无论是行动和贯穿行动，还是反行动和反贯穿行动，它们的过程都不是一条直线，而是迂回曲折的，行动有着一个总体的统一方向，而具体的动作有时也许会与这个方向不一致，不管是否一致，动作毕竟是有其方向性的。这样，戏剧的空间呈现就包含了时间的连续性和方向性两个特征，因此也就完成了空间的时间化。
戏剧的幕与场的划分同样也具有这样的意义，幕与场的转换不仅仅是单纯空间意义上的转换，而是体现了戏剧空间的时间化，例如，以人物退场来转换场景，这种情况就是以舞台上人物动作的暂停或者结束来实现空间的转换，以时间意义上的间隔来实现空间意义上的转换，因此，空间具有了时间的意义；再例如，通过人物语言的讲述来把当前场景转换到另一个场景，或者是在舞台上面同时展现出两个甚至多个场景，在这里，语言的讲述无疑是一种时间上的过程，而在这个过程中的空间的呈现与转换便成为了一种时间化的空间。在此，我们要特别分析一下“戏中戏”的情况，在舞台上既定的戏剧情景和情节当中，处于某种需要而插入另外一个独立存在的情景与情节，这样一来，两个各自独立存在的戏剧空间便同时依赖于同一个时间单位来呈现，因此，这在很大程度上体现了戏剧空间的时间化。对于“戏中戏”的情况，还可以反过来分析和理解，它也体现着一定程度的“空间化的时间”，我们将在下一个问题当中来讨论。
三、空间化的时间
戏剧所要讲述的故事或者所要表现的某个情节都是通过一定的空间来呈现的。戏剧舞台上的时间包含两层含义：一是戏剧所要讲述的故事和情节本身发展所经历的时间单位；二是舞台上整个演出过程所经历的时间单位。后者往往会比前者更加凝练，戏剧艺术就是要在有限的时间里面表现出远远丰富于这段时间单位的内容。对于这两个时间含义，彼得·斯丛狄在谈到桑顿·怀尔德的独幕剧《漫长的圣诞宴》（1931）时进行了这样的阐释：“将包含九十年的蒙太奇转变成一个戏剧事件，这一做法导致戏剧事件中的时间进程走向分解，一方面分解成一个符合演出时间的形式性的时间进程，另一方面分解成一个由原本的蒙太奇所提供的内容性的时间进程。这种两重性对叙事来说是司空见惯的，它表现为京特·密勒提出的概念组合‘叙述时间和被叙述时间’，这种两重性在戏剧范围内有着特殊的作用。”[3]他借用了电影中蒙太奇的概念来分析戏剧的问题，使得问题更加的明晰化了。认识到戏剧时间的两重性，是进一步理解“时间的空间化”的基础。通常情况下，戏剧中的“被叙述时间”与“叙述时间”并不是相同单位的时间，更不会是同一的时间，大多数的戏剧作品中，“被叙述时间”都是长于“叙述时间”的，而戏剧舞台上的空间对于上述两种时间而言却是同一的，于是，两种时间依赖于同样的空间来呈现，于是，时间便实现了空间化。
时间的展开便是空间，情节的发展，人物性格的心里的变化都是一种时间意义，如何使得这些内容形象化以便让观众理解呢？这就必须把这些内容呈现为演员的形体、表情、交流，呈现为包括舞美、道具、服装等所有因素在内的一种很具体的舞台造型，通过这种过程，时间意义被形象性的空间化了。例如，要表现人物心情愉快，舞台上的灯光就会很明亮，演员可以在舞台上手舞足蹈；要表现人物心情烦躁，舞台的布景可以是夏日的正午，烈日炎炎，有蝉噪，有车鸣。
前面谈到的“戏中戏”的情况，如果借用京特·密勒的概念来讲，应该就属于在戏剧的“被叙述时间”里面又出现了一层“被叙述时间”，同一空间范围内时间层面更加丰富密集，从这个角度来看，它同样有着“空间化的时间”的意义。
在此，我们还要特别提及布莱希特的“叙述体戏剧”，这是布莱希特在包括阿尔托在内的前人的基础上所建立的一种所谓“科学时代”的戏剧样式，它的特点就是强调戏剧的叙事性，在戏剧舞台上，以各种方法和手段来使戏剧具有很强的叙事性，从而使观众能够随时保清醒的头脑以便去理智地思考。他为此提出了“间离效果”和“陌生化效果”的理论，所谓“间离”，包括舞台与观众的间离和演员与角色的间离两层含义，为了实现“间离效果”，他采用了很多的方法，其中，包括让演员以第三者的身份在舞台上进行叙述，例如《高加索灰阑记》就是以一群农庄社员的闲聊开始的，这很明显是属于以人物的语言来将观众带如当前场景之外的其他场景的情况，空间的转换很自然地在语言的讲述中实现了。再如《第三帝国的恐怖与灾难》既不分幕，也不分场，整部戏就是二十四个发生在不同场景的情节片段，很类似于电影的蒙太奇，与前面所提到的怀尔德的《漫长的圣诞宴》的道理是一样的。彼得·斯丛狄对于“陌生化效果“的阐释是这样的：“在戏剧中和情节描述的行动式生活中内含着时间进程，对意识来说它绝不是独立存在的，这一原本应该同一的时间进程现在发生分裂，使得它突然作为一个新的东西可以体验。时间长度只有通过两个时间点的不同，通过时段得到空间化的理解”。[4]这最后一句话是对时间的空间化的一个最透彻的解释。由此也可见，布莱希特的“叙述体戏剧”充分体现了戏剧的时间与空间的意义及其内在的辨证关系。
综上所述，戏剧是同时占有时间和空间的艺术，并且既具有“时间化的空间”的意义，又具有“空间化的时间”的意义。
The Spatial Time, The Temporal Space
——The Spatio-temporal Meaning of Drama and their Correlation
Abstract: Drama which is performed in the stage includes the polt of story，the fate of dramastis personae, the collision and so on. All of them compose a process of development for temporal meaning. At the same time, the polt of story or scenes which drama will present should be based on a certain space. Drama act not only includes the gesture language,but also includes the act in words and psychology. Their emergence and development are dynamical for the drama stage making the stage have the spatial meaning and also have temporal meaning .In drama ,the extent of time can be comprehended only by two different time spots and different period times. Although the different period times belong to the extent of time, it has temporal meaning. The expand and diversion of space should also depend on the time and have the temporal meaning. Accordingly it is the spatio-temporal time correlation of drama.
Key words: drama; time; space; the temporal space; the spatial tim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