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人生哲学
————个体通往“自由境界”的便捷之途
【摘要】:人的本质在于追求自由幸福。庄子的人生哲学为人世间平凡的生命个体,能超拔于世俗的困扰,精神进入自由幸福的境界,提供了一条简易、切实之途。本文将试着对这一论题予以简单的分析。
【关键词】: 庄子 个体 精神 自由幸福
人为何而活?人应当如何活?这个简单的命题,实质上谱写了人类的整个历史!回望人类历史长河,人类的足迹无一不是围绕着这两个命题而奔波。
人的本质是自由。这一点在马克思的哲学著作中论述的非常清楚,本文所论述的庄子思想虽然没有达到马克思的高度,但它们探索的宗旨是一致的。“自由”一词,在这里可以理解为人在现实生活中,懂得“按照美的规律”实践,精神因此而进入了一种“无待”、“无碍”的自由境界。高尔泰在《美是自由的象征》中说:“人类的幸福始终是和自由联系在一起的。自由和幸福的差别只是我们观念上的一种差别,事实上它们是一个东西”。本文结合了马克思和高尔泰的观点,认为人的本质在于追求自由幸福!
那么为了实现“自由幸福”这一目标,人应当如何存活于世呢?以孟子为代表的儒家一派言要“博施於民”、“兼济天下”,积极地入世,把人生的自由、精神的愉悦,寄寓在“立功”、“立德”的丰功伟绩当中;以庄子为代表的道家一派则谈“无为”、“逍遥”、“缘督以为经”,讲从自我心灵做起,以求得精神的自由超脱……先贤们上下求索,为人世间苦难心灵能获得自由幸福开出一剂又一剂的“药方”。##end##
《庄子.人间世篇》中说:“……卫君,其年壮,其行独,轻用其国,而不见其过;轻用民死,死者以国量,乎泽若蕉,民其无如矣……方今之时,仅免刑焉”。在这样的一个时代里,与其它“药方”相比,庄子的“药方”似乎更切合实际,它为个体生命实现精神的自由幸福开辟了一条简易、切实之道。下面本文将从三个方面对这条便捷之道予以具体阐述。
一、无欲无为。庄子认为,“其耆欲深者,其天机浅”(《大宗师篇》)。无欲对于一个人的生活是极其重要的。《庄子.刻意篇》中写到:“平易恬淡,则忧患不能入,邪气不能袭,故其德全而神不亏”,“纯粹而不杂,静一而不变,恬淡而无为,动而以天行,此养神之道也”。其认为,人的生命机体是由“形”、“神”两种成分组成的,如“劳君之神与形”(《徐无鬼篇》),“女神将守形”(《在宥篇》), “纯素之道,唯神是守,守而勿失,与神为一……谓之真人”(《刻意篇》)。“神全”是生命机体正常运转的基础,恬然去欲方可“神全”,故知“无欲”是实现“自由幸福”的必需条件。
“自由幸福”的精神境界是一种安宁、恬静的心理环境,恬淡无欲的精神修养,是形成这种心理环境、精神境界的基础。《达生篇》中言:“以瓦注者巧,以钩注者惮,以黄金注者殙。其巧一也,而有所矜,则重外也。凡外重者内拙。”又《山木篇》中道:“少君之费,寡君之欲,虽无粮而乃足……故有人者累,见有于人者忧。”个体欲望的小大决定了其修养的低高,惟有去除心中的耆欲,才有心中的宁静,才能进入无待、无累、无患的精神境界,体悟生命的自由幸福。
《老子》倡导“清静无为”,庄子承接了老子的思想,由恬淡无欲阐发开来,主张“滑疑之耀,圣人所图也”,“圣人不由,而照之于天”(《齐物论篇》),认为智巧、作为给生命个体的心境带来纷扰不宁:“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机心存于胸中,则纯白不备;纯白不备,则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载也”(《天地篇》),其破坏了个体与自然和谐一致的关系,致使生命个体无法上升到自由幸福的精神境界。《庄子.达生篇》言:
梓庆削木为鐻,鐻成,见者惊犹鬼神。鲁候见而问焉,曰:“子何术以为焉?”对曰:“臣,工人,何术之有!虽然,有一焉:臣将为鐻,未尝敢以耗气也,必齐以静心。……然后入山林,观天性形躯,至也,然后成见鐻,然后加手焉,不然则已。则以天合天,器之所以疑神者,其是与!
梓庆工艺创作成功的经验就四个字:“以天合天”。这是一个“去知与故”,遵循自然的创作过程。在这里,庄子通过“梓庆为鐻”的寓言,来明示世人达到“虚无恬淡、自由幸福”心境的精神修养方法。孟子说:“仁,人之安宅也。义,人之正路也。”(《孟子.离娄》上)其主张个体在“成仁”、“取义”中,成就自我的“自由幸福”。庄子却倡导生命在“无欲无为”中走向恬淡、自由、幸福,相较之下,庄子的方法更加简易、切实。
二、安时处顺。“殊死者相枕也,桁杨者相推也,刑戮者相望也。”(《在宥篇》)个体存活于这样的时代,不仅要“无欲无为”,还要“安时处顺”。《庄子.人间世篇》的一段描写,生动地说明了这个观点:
颜阖将傅卫灵公大子,而问于蘧伯玉曰:“有人于此,其德天杀。与之为无方则危吾国,与之为有方则危吾身。其知适足以知人之过,而不知其所以过。若然者,吾奈之何?”蘧伯玉曰:“善哉问乎!戒之,慎之,正女身也哉!形莫若就,心莫若和。……彼且为婴儿,亦与之为婴儿;彼且为无町畦,亦与之为无町畦;彼且为无崖,亦与之为无崖;达之,入于无疵。……虎之与人异类,而媚养己者,顺也;故其杀者,逆也。”
上述寓言中的暴戾太子、凶猛老虎只是一种文学意象,庄子意在通过这些具体的感性经验事实,归纳出社会生活中一般的普遍性事实,即现实生活中,受客观历史条件的限制,在当前的时空范围内,个体生命是无法战胜一些外在的对立力量(主要是指压抑人的社会力量、自然力量)的。当此之时,生命个体若能“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人间世篇》),“游于世而不僻,顺人而不失己”(《外物篇》),“与时俱化,而无肯专为;一上一下,以和为量,浮游乎万物之祖,物物而不物于物,则胡可得而累邪!”(《山木篇》)
社会的年轮在个体的实践当中飞速前进,然而知识的半径越长,圆外的黑暗越深,庄子曰:“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养生主篇》)个体若能一切从实际出发,与时俱化,敬畏“时”、“命”,就会体悟到更多的恬淡、自由和幸福!荀子批评庄子:“蔽于天而不知人”,错矣!从“残生伤性”和“自由幸福”的角度来看,庄子毕生都在为弱势大众的自由幸福着想!
三、心斋坐忘。《庄子.人间世篇》言:“仲尼曰:‘若一志,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听止于耳,心止于符。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又《庄子.大宗师篇》:“颜回曰:‘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谓坐忘。”人是一种社会性的动物,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前文所述的“无欲无为”、“安时处顺”,可以为生命个体减少不幸和痛苦,增加自由幸福的系数,但生命个体若要真正进入“自由幸福的王国”———庄子称其为“体道”,就要从更高层次的修养方法做起,即心斋坐忘。
心斋和坐忘是“体道”这一精神历程的两个阶段,“斋”是过程,“忘”是归宿。个体通过“一志”“心斋”,精神上冲出形体的囿域,从知觉的感性世界中剥离、净化出来,进入无古今、无生死、超越感知的“忘”的境界,精神上获得了宁静、自由和幸福!
庄子的“心斋坐忘”与宗教不同,其本质上是理性的,其是在“万物皆一”(《德充符篇》)的自然观和“道通为一”(《齐物论篇》)的本体论观念基础上形成的。《庄子.田子方篇》言:“夫天下也者,万物之所一也。得其所一而同焉,则四支百体将为尘垢,而死生终始将为昼夜,而莫之能滑,而况得丧祸福之所介乎!”又《德充符篇》:“死生存亡,穷达富贵,贤与不肖毁誉,饥渴寒暑,是事之变,命之行也。日夜相代乎前,而知不能规乎其始者也,故不足以滑和,不可以入灵府。”生命个体若能理性地把自己的存在和一种永恒的、无所不包的存在整体结合在一起,理智地感受到他个人的存在也是一种无限时,胸襟就会变得宽广起来。在这个高远的位置上来审视人世,得丧祸福、穷达富贵也就无足萦怀了,世俗的纷扰也就化成心境的宁静。 “彷徨乎尘垢之外,逍遥乎无为之业”(《大宗师篇》)。庄子理想人格的这种生活态度,在现实生活中,对于常人来说是很难完全实现的。但是,就是偶尔的、片刻的“心斋坐忘”,也足使人世间充满自由快乐!
“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传统的思想文化是以积极入世的儒家思想为主导的,但历史事实表明,庄子的人生哲学为无数失落疲惫的生命提供了一处处精神的家园,其是儒家思想的必要补充。时至今日,人类的足迹已踏遍了地球的每一寸土地,广袤的太空,已经成为人类欲望之战的另一场地,我们征服了很多!我们拥有了很多!我们应感到快乐!可是,现实是我们却越来越郁闷太息!自由的心境,和谐的世界!庄子人生哲学在当下仍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参考书目】:
1. 曹础基:《庄子浅注》,中华书局2007年3月北京第三版。
2. 高尔泰:《美是自由的象征》,人民文学出版社1986年12月北京第一版。
3. 崔大华:《庄学研究》,人民文学出版社1992年11月第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