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月亭记》摘本传播研究
[摘 要] 摘本是《拜月亭记》文本传播的主要形式之一。本文拟从历史发展角度,通过对《拜月亭记》各时期摘本的研究,冀以发掘和总结其在当时环境下的传播特点和规律。
[关键词] 拜月亭记、摘本、历史发展、价值
戏曲作为一种语言艺术,历来都经由场上和文本两种形式的传播,《拜月亭记》也不例外。本文拟从摘本角度,对《拜月亭记》在当时社会环境下的传播进行研究,冀以发掘总结其传播的规律和意义。
摘本是《拜月亭记》文本传播的主要形式之一。所谓摘本,是指戏曲选家根据一定的意图、依据一定的编选原则和编选体例,在古代戏曲作品中摘录具有代表性的散出和散曲汇聚而成的作品集。[①]从外在形式上看,戏曲摘本有出摘本和曲摘本两种形态。不同形态的摘本在内在价值上也有区别:出摘本大多用于舞台表演,而曲摘本则具有清诵和清唱的功能。
据不完全统计,[②]从明嘉靖至清乾隆年间,摘有《拜月亭记》的本子现存32种,其中确定为明万历年间的本子就达19种之多。由此可见,《拜月亭记》在当时的流传极为广泛。俞为民教授《南戏〈拜月亭〉考论》一文,曾对戏曲选集所选收的《拜月亭》单出情况做过统计,朱崇志在其博士论文《中国古代戏曲选本研究》中,也对相关摘本里《拜月亭记》的出目进行过整理。随着对有关资料的发现、收集,笔者现将摘有《拜月亭记》的本子统计如下:《风月锦囊》(明永乐年间)、《词林摘艳》(明嘉靖四年)、《雍熙乐府》(明嘉靖十年)、《词林一枝》(明万历新岁)、《大明春》(明万历初)、《大明天下春》(明万历初)、《徽池雅调》(明万历初)、《尧天乐》(明万历初)、《乐府玉树英》(明万历二十七年)、《歌林拾翠》(明万历二十七年)、《乐府菁华》(明万历二十八年)、《乐府红珊》(明万历三十年)、《满天春》(明万历三十二年)、《摘锦奇音》(明万历三十九年)、《吴歈翠雅》(明万历四十四年)、《月露音》(明万历四十四年)、《乐府万象新》(明万历间)、《珊珊集》(明万历间)、《赛征歌集》(明万历间)、《乐府遏云编》(明万历间)、《南音三籁》(明万历间)、《乐府南音》(明万历间)、《词林逸响》(明天启三年)、《怡春锦》(明崇祯间)、《玄雪谱》(明崇祯间)、《醉怡情》(明崇祯间)、《乐府歌舞台》(明末)、《万锦清音》(明末)、《南北词广韵选》(明末)、《缀白裘合选》(清康熙二十七年)、《缀白裘》(清乾隆年间)、《纳书楹曲谱》(清乾隆五十七年至五十九年)##end##
从摘本的演化、发展角度出发,笔者将《拜月亭记》在明清时期的传播大致分为:明万历以前、明万历至明末、清初至清乾隆三个阶段。
明万历以前 现存最早摘有《拜月亭记》的本子是《新刊耀目冠场擢奇风月锦囊正杂两科全集》,别题《风月锦囊》或《全家锦囊》。据相关资料记载,[③]该戏曲摘本初刻于明永乐年间,复刻于明成化年间和明嘉靖三十二年(1553)。《风月锦囊》所收四十种戏曲,是当时舞台常演剧目,多为元代和明初戏文旧作。明初至明中叶,统治者对民间一切艺术活动采取了严厉的钳制政策,戏曲艺术自然也位列其中。但是,为了在政治各方面打破元蒙的影响,明代统治者对南方文化艺术大力提倡,因而,一直以来被元蒙摧残的南戏得到复兴。“荆、刘、拜、杀、琵”五大宋元经典戏文,经过改造,得以新面目出现于当时的舞台,为南戏的进一步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风月锦囊》摘《拜月亭记》共计九出并四句七言下场诗,所摘内容止于“瑞兰拜月”。众所周知,在《拜月亭记》现存各种版本中,明万历世德堂刻本《新刊重订出相附释标注月亭记》是公认较为接近古本的本子。将《全家锦囊》所摘出目与世本相关出目进行对照,我们会发现,除了个别曲牌名目略有差异,其曲白几乎全同于世本。由此可见,《风月锦囊》所摘《拜月亭记》与世本同源于戏文旧本。明·沈德符《顾曲杂言》曾云:“《拜月亭》后小半,已为俗工删改,非复旧本矣。今细阅‘拜新月’以后,无一词可入选者,便知此语非谬。”[④]沈氏所言进一步证实《风月锦囊》所摘《拜月亭记》所依底本乃是残存半部的“旧本”,加之《风月锦囊》选收戏曲全是当时舞台演出本,因此它为我们研究早期《拜月亭记》的演出情况提供了宝贵资料。明中叶以前,戏曲的舞台表演是以全本戏为主,《风月锦囊》的出现,说明戏曲选出之搬演已初见端倪。此外,明嘉靖四年(1525)和嘉靖十年(1531),又分别出现了《词林摘艳》和《雍熙乐府》这两种戏曲曲摘本。曲摘本主要为文人清唱、清赏之用。虽然这两种摘本仅摘取《拜月亭记》一、两支曲子,且关目不尽相同,但却从侧面反映了《拜月亭记》在当时中上层文化圈的流行和接受状况。
明万历至明末 明万历时期,戏曲选出、选曲表演得到了较大发展并逐渐兴盛起来。作为特定历史时期舞台搬演的一部分,这些戏曲摘本,虽然包含了选辑者个人的审美取舍,但它仍在一定程度上真实地反映了当时戏曲发展的历史轨迹:南戏振兴初期,戏曲表演主要来源于宋元及明初的戏文遗产,但是,至明中叶后期,新制传奇层出不穷,已然在演出中占据绝对优势。尽管如此,作为复兴时期代表之作的《拜月亭记》,以其独特的艺术魅力,仍然保持着不可取代的声誉与地位,成为南曲系统戏曲舞台上的传统剧目。万历时期,摘有《拜月亭记》的本子多达19种,其中摘出的14种,摘曲的5种。根据吴敢教授《说戏曲散出选本》一文统计,明确可知为万历时期的戏曲散出选本约33种。[⑤]由此推算,摘有《拜月亭记》的几占58%,其崇高的艺术生命力不容小觑。无论摘出还是摘曲,这些戏曲摘本所摘《拜月亭记》出目都相对集中,其中“旷野奇逢”和“拜月”两出入选频率最高,分别为17次和8次,体现了全本戏的精华所在。这一时期的戏曲出摘本相对于万历前期有了很大发展,有些出摘本不再是单纯地摘录戏曲中精彩的一、两出,而是从一部戏中摘取具有代表性的几出加以改编并将其连缀成篇,从而使全本戏原来的思想内容和艺术风貌为之一新,如《歌林拾翠》摘取《拜月亭记》“走雨”、“兵火”、“奇逢”、“山寨”、“招商”、“拜月”、“论思”、“缘凑”、“双合”9出,并在情节、文辞上进行改动,将其重新贯连成一部情节紧凑、出目简洁的《幽闺记》。由《歌林拾翠》等摘本可见,在万历时期的戏曲表演舞台上,虽然全本戏的演出还占据着绝对的支配地位,但折子戏表演也争取到自己的一席之地,并表现出不断兴盛的发展态势。值得一提的是,这一时期的戏曲曲摘本,在以曲词优美为摘曲原则的同时,也注意到保持所摘曲文在情节上的连贯性,《吴歈翠雅》和《南音三籁》的编选即能说明问题。该现象的出现说明,文人圈在保持戏曲欣赏高雅性的同时,也受到民间演剧的影响,开始对曲词和情节的统一有所关注和追求。明末,《拜月亭记》摘本总数较万历时期有所下滑,在笔者看来,原因有二:其一、明代末年政治黑暗,阉党当道,人民忧患意识增强。由此,大量批判社会现实的时事剧应运而生,从形式上压倒了传统的才子佳人剧。其二、文人对曲词华美的过分追求,使《拜月亭记》逐渐脱离舞台表演的实践,从而成为仅供文人清赏的案头之作。众所周知,曲之本源在民间,脱离民间土壤的养分,《拜月亭记》只能成为无果之花。
清初至清乾隆 据现有资料,清代摘有《拜月亭记》的本子共三种。《缀白裘》是一部影响极大的中国古代戏曲摘本,从明末到晚清,其经历了一个不断增删定型的过程,先后出现过六种本子。“撷翠寻芳,汇成全璧,洵可怡情悦目。”[⑥]乾隆庚寅程大衡在《缀白裘》序中一语中的地道出了该戏曲摘本的选辑目的。六种不同版本的《缀白裘》,其中摘有《拜月亭记》的两种:一是康熙二十七年金陵翼圣堂刊刻的《新镌缀白裘合选》,摘《拜月亭记》“兵火违离”、“兄妹避难”、“途中邂逅”、“幽怀密诉”四出;另一种是乾隆年间鸿文堂刊刻的《缀白裘》,摘“拜月”、“走雨”、“踏伞”、“大话”、“上山”、“请医”六出。两种版本《缀白裘》所摘出目的差异,形象地反映出观众审美趣味的转移,体现了这段时期《拜月亭记》舞台表演的变迁。《纳书楹曲谱》是专供唱曲者用的,有曲无白,全书都注音谱。它摘有《拜月亭记》“结盟”、“走雨”、“出关”、“踏伞”、“驿会”、“拜月”、“店约”七出,与乾隆时期《缀白裘》所摘出目差异不大。综观这三种戏曲摘本,无论其属性如何,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它们所摘《拜月亭记》之各齣并不具备故事的连贯性,只是根据当时表演的实践,将几出最好者辑录其中。这些常被入选的各齣戏通过历史的考验,已然成为经典,直至今日,许多地方戏舞台仍搬演不衰。
作为独立存在的文学现象,戏曲摘本对《拜月亭记》的传播研究具有很大价值。摘本不仅强化和延续了《拜月亭记》的艺术生命力,更弥补了其舞台传播难以留存的遗憾。众所周知,戏曲历来都经由场上和文本两种形式的传播。场上之传播,不同于文本传播可以通过刊刻的方式流布保存于世,它既为舞台演出,就注定了其瞬间即逝的短暂性。后世可以通过刊刻的文本对《拜月亭记》的故事内容了如指掌,但想弄清它在当时的演出实况却并非易事。幸运的是,摘本有效填补了这块历史空白:现存摘本,无论在书名还是内容上,几乎很大程度地保留了《拜月亭记》在明清时期的表演曲白和唱腔。此外,从各摘本的编选者和刊刻地,我们大致可以看出《拜月亭记》的演出在江西、福建等地区尤为盛行。正如郑振铎所说:“我们在这些选本中,便可看出近三百年来,‘最流行于剧场上的剧本,究竟有多少种,究竟是什么性质的东西’,更可以知道‘究竟某一种传奇中最常为伶人演唱者是那几出’。”[⑦]的确,对于《拜月亭记》场上和文本两方面的传播,摘本起到了不可忽视的纽带作用。
参考文献:
1、 王秋桂,《善本戏曲丛刊》,台湾:学生书局,1984年版
2、 李福清,《海外孤本晚明戏剧选集三种》,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6月版
3、 《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59年7月版
4、 郑振铎,《中国戏曲的选本》,《郑振铎古典文学论文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1月版
5、 赵春宇,《〈西厢记〉传播研究》,厦门:厦门大学出版社,2005年3月版
6、 朱崇志,《中国古代戏曲选本研究》,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12月版
Research on “Bai Yue Ting”’s Anthology Spread
Author:He Jiheng
Abstract: Anthology is one of the “Bai Yue Ting”’s spread mean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historical development,this article will identify and summarize it’s characteristics and laws at the time of the dissemination of environmental through the research of “Bai Yue Ting”’s anthology of any time.
Key words: ”Bai Yue Ting”,anthology, historical development,value
[①] 朱崇志《中国古代戏曲选本研究》一文“选本”之定义:“戏曲选本,是指戏曲选家根据一定的意图、依据一定的编选原则和编选体例,在浩如烟海的古代戏曲作品中选择具有代表性的单剧、单出或单曲汇聚而成的作品集。”笔者在诠释摘本时,参照了朱崇志的观点。
[②]明清两代的《拜月亭记》摘本数量,由于文献资料的散失和缺乏,至今还不能作出精确的统计,笔者从台湾王秋桂主持编辑的《善本戏曲丛刊》、俄国李福清收集的《海外孤本晚明戏剧选集三种》以及其他一些零散的资料中,共辑得《拜月亭记》摘本数量32种。
[③]赵春宇,《〈西厢记〉传播研究》,厦门:厦门大学出版社,2005年3月版
[④]沈德符,《顾曲杂言》,《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四)》,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59年7月版,第210—211页
[⑤] 吴敢教授自创“散出选本”一说,他在《说戏曲散出选本》一文中指出“中国戏曲选本,从广义上说,可分为剧本选本、散出选本、零曲选本三类”,可见其散出选本即为本文所定义的戏曲摘本。
[⑥]王秋桂主编,《善本戏曲丛刊之〈缀白裘(一)〉》,台湾:学生书局,1984年版,第5页
[⑦] 郑振铎,《中国戏曲的选本》,《郑振铎古典文学论文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1月版,第51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