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本华所设计的意欲超脱之路共有两种:审美与禁欲。关于前者,叔本华认为,审美可以使人沉浸于对于理念的关照而暂时达到一种“自失”的状态,使观赏主体变成“忘记了他的主体,忘记了他的意志”的纯粹主体,使被观赏的客体变成意志的纯粹客体、事物的永恒形式——理念,因此也就可以使人从对意志的服役中暂时解脱出来,获得心灵的自由与平静。因此叔本华称艺术为“人生的花朵”。但由于审美活动相对于整体人生而言,仅仅是一种特殊活动,具有着暂存性和瞬间性,因此叔本华自然而然地在审美之后走向了禁欲。通过彻底否定意志而达到最终的“无”。对于这两种救赎方式,王国维分别从时间维度和空间维度上给予了批判。认为前者“仅一时之救济,而非永远之救济”;认为后者“言一人之解脱,而未言世界之解脱”。于是,要超越叔本华的解脱之途,王氏必须分别从空间和时间维度进行改造。首先,就时间之维而言,王国维将传统人格境界理论与席勒的“审美的人”的观念进行化合,对审美进行了时间性上的改造。在《孔子之美育主义》一文中,王国维以邵雍的“以物观物”说来会解叔本华的审美静观论,而“观物”说作为一种化入在日用行藏中的境界理论,其与审美观照最大的不同便在于时间维度上:前者是长久的,后者是暂存的;前者是稳定的,后者是瞬间的。王国维将审美活动人格境界化,由此再来接引席勒的审美人格理论,也就完全顺理成章。其次,就空间维度而言,在将审美境界化的基础上,王氏受席勒美育思想的启发,经由“美育”将审美推广至大众,剥离了叔本华思想中认为审美是天才之事的“贵族主义”特征,而他这一观点的达成,又是借助对孔子美育思想的阐发来完成的。在《孔子之美育主义》中王氏写道:“今转而观我孔子之学说。其审美学上之理论虽不得而知,然其教人也,则始于美育,终于美育。”又说道:“且孔子之教人,于诗乐外,尤使人玩天然之美。”其最终之结果则是“一人如此,则犹入圣域;社会如此,则成华胥之国。”我国传统的礼乐教化思想含有着丰富的美育因素,王国维正是在化合中西美育思想的基础上提出了以上结论,完成了对于叔本华审美论的超越,分别从时间性和空间性的维度对审美救赎理论完成了改造,使其具有了走向了整体人生和全体社会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