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中国近代工业基础的落后,封建和半封建制度的腐朽,使中国近代的天文研究工作直到五四运动之前,未能开展,但是近代天文知识却仍然在传播,其间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资产阶级在进行旧民主革命时需要它们作为斗争的武器。近代天文学知识对维新派的主要人物章太炎、康有为、严复、梁启超、谭嗣同等人的宇宙观和地球观产生过或多或少的影响。历朝各代的封建统治者都非常重视天文学对于维护封建统治和巩固皇权的重要性,所以,在戊戌维新运动时期,这些维新知识分子差不多是“谈天”和“变法”并举。《谈天》中所宣扬的有科学依据的西方天文学原理和知识在很大程度上颠覆了中国传统的封建唯心天学;另外《谈天》卷首首先提出了近代科学方法论,在戊戌维新运动、辛亥革命运动过程中,这个科学的新宇宙观曾被人们当作变革社会的鼓舞力量。
梁启超认为《谈天》和《地学浅释》二书“不可不急读”。
康有为早年是资产阶级改良派的代表,热心向西方寻求真理。1885年,他以《谈天》为背景,写了一本《诸天讲》介绍西方的近代天文知识。康有为极为崇拜哥白尼和牛顿,他说:
“吾之于哥白尼也,尸祝而馨香之,鼓歌而侑享之。后有伽利略修正哥白尼说,益发明焉。至康熙时,西1686年英人奈端发明重力相引,游星公转互引皆由吸拒力。自是天文益明而有所入焉。奈端之功以配享哥白尼可也。故吴最敬哥、奈二子。”
这种崇拜是维新派人物对西方文明崇拜的一个反映。康有为的这本《诸天讲》在《谈天》的基础上又添加了一些新的内容,其中有些显然不是十九世纪的观点,例如太阳上有核反应的想法,那只能是二十世纪初年近代原子理论发展以后才会有的。这些新东西应该是康有为在晚年整理旧稿时所增添,这表明了他对吸收天文学上的最新知识仍比较注意。康有为对天体演化的学说给以了很大的关注。除了张伯伦(T. Chemberlen)、摩尔顿(F. Multon)提出的太阳系形成的半撞假说之外,《诸天讲》还增加了乔治·达尔文(George Howard Darwin)的关于月亮起源于因地球迅速自转而从地球分离出来的假说和康德(Immanuel Kant )、拉普拉斯(Pierre-Simon Laplace)的星云假说。这种星云假说被提出前不久,约翰·赫歇尔(John. F. W. Herschel)的父亲威廉·赫歇尔(William Herschel)已经发现了这种气状星云。后来,约翰把其父亲关于星云的新发现写进了《天文学纲要》(Outlines of Astronomy),该书之后被译成《谈天》,而《谈天》卷十七《星林》中,对星团、星气、星云等知识作了较为详尽的介绍。康有为之所以对天体演化学说有如此浓厚的兴趣,就在于资产阶级进化观激起了他的反应。
另外,康有为在桂林讲学时,撰写了《桂学问答》一书,并向学生着重推荐了《谈天》,而就《桂学问答》一书,上文章节中已有具体介绍,此处不再赘述。
《谈天》之卷六“日躔”介绍了当时对太阳的观察和认识,比如太阳的半径,离地球的距离,地球四季的形成和太阳黑子的活动,而该书中的这些知识都被收录在《膏兰室札记·化物者莫多于日月》[13]一文中,该文由国学大师章太炎所著。文中,他感慨世间万物的变化莫测和生长、繁衍和消亡,都受到太阳光和热以及月球引力的影响。1899年,他以《谈天》为依据,在所写的《视天论》、《天论》中描绘了天体运行的原理和宇宙的图景,指出各天体之间的运动“不是由上帝、天神来控制的,批判了封建统治者所迷信的‘天有真形’说”。
著名的启蒙思想家严复一生系统地翻译、介绍了许多西方资产阶级哲学、社会政治思想的名著,自从甲午战败后,他发表文章要求变法维新。他译介了赫胥黎《天演论》一书,介绍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宣传维新、自强,给中国的思想界以强烈的震动。他在《天演论》中把“天”看成是一个物质性的东西,认为世界事物的变化都是物质本身运动的结果,这样,他就自然否定了封建意识形态中的“天”的最高主宰地位。在他看来,“大宇之内,质力相推,非质无以见力,非力无以呈质凡力皆乾也,凡质皆坤也。奈端(今译牛顿)动之例三,其一曰:‘静者不自动,动者不自止,动路必直,速率必均’”,这就是说,宇宙之间,物质和力是相互依赖而存的,物质世界的运动是由“质力”推进的。“奈端动之例三”这里指的是牛顿的力学第三定律;“静者不自动,动者不自止,动路必直,速率必均”指的是牛顿第一定律,意为物体不受外力或所受外力的合力为零时,继续保持原状,即静止的继续静止,运动的继续作等速直线运动。严复的这种“质力”论是对牛顿万有引力学说的一种引述,他把它作为一种万物莫能离的自然规律来加以叙述,可见,他对牛顿的尊崇同康有为并无二致。严复不但接受了牛顿力学论和哥白尼地动日心说,还“把以培根为代表的西方近代科学方法论的思想介绍到中国,并大加宣传和提倡”。万有引力是研究天体力学最重要的概念之一。关于引力,《谈天》书中写道:“凡物不论离心力,但论其重,即地之摄力。”这就是说,如果不考虑离心力,只考虑物体的质量,那么就只有万有引力了。“地绕日,月绕地,已知之无可疑矣。而地何以绕日,月何以绕地,且俱终古不停也。今特推其理”,在该书第八卷《动理》中,介绍了牛顿天体力学的理论体系,这就是“奈端言天空诸有质物,各点俱互相摄引,其力与质之多少有正比例,而与相距之平方有反比例”。这一定律已经为天体运动所证实,为此李善兰认为,开普勒和牛顿的引力理论已是“定论如山,不可移矣”;另外《谈天》卷首中也首次提到了培根的这种科学方法论。“即培根所言,凡理之据,依其诸分与全体相合”,这是对培根实验归纳方法论的应用。“《谈天》作为中国第一本介绍牛顿万有引力定律的书”,对当时国人的天学观和宇宙观有或多或少、直接或间接的影响。
谭嗣同是清末维新派中比较激进的分子,不但自己注意学习新学,而且积极推进,组织学习西方知识团体。他曾发起成立了湖南郴州舆算学会和其他的一些学校、团体。他多次在湖南的南学会上演讲,大声疾呼,鼓吹自危自振。在这些演讲中他运用天文学知识,说明地球本是变动不停的,只是天空中一个不大的天体,我们不应该夜郎自大。其矛头所向,正是那些坚持主张“祖制不可变”又盲目以“天朝”自大的顽固不化的顽固派。另外他以《谈天》为背景,著书《仁学》,发表自己的天学观。在书中他认为整个世界是不断运动、变化和发展的,批判了“天不变,道亦不变”的顽固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