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诗的世界若与孩子接轨,使孩子感受到新诗世界的美,是意味着新诗要转变为儿童的审美方式,还是一如既往保持成人化的美感体验,北岛与王小妮分别就此做了充分的试验。
北岛在《给孩子的诗》所选的诗歌,诗意深远、意象繁复、象征与隐喻层出不穷,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成人式的复杂审美,其首尾入选的精美诗选,宛如凤头豹尾,尽显北岛的成人诗歌审美世界。废名的代表诗作《十二月十九夜》打响头阵,全诗宛若一支孤独忧郁的小夜曲,依靠众多意象,采用通感手法,营造出一种虚幻感,富有古典诗歌中镜花水月之美感。废名作为一个将深承中国古典诗词精华,将其与新文学溶于一炉的文学大师,这种承上启下的诗风的确有助于对诗歌的了解仅限于《唐诗三百首》的孩子,学习新诗的一种过渡,让他们逐渐感受到中国古典诗词进化为新诗的历史足迹。尾诗诗选,北岛选择了海子的《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如果孩子尚年幼,他可能单纯将它作为一首充满着美好祝愿的诗,因为它的表面是让人感觉温暖明亮的、读起来又朗朗上口,富有音律感,只是年少不识愁滋味,但这首诗会在无形中渗透进他的血液,让他在成长过程中会不断有所领悟到这首诗的残酷性,美丽的愿望和诗人的结局是强烈的对比,诗人在用自己的生命,对自己的执着追求,发出了最后的呐喊。这首诗歌的深意犹如隐藏在海里的冰山一般,随着孩子心理年龄的成长,逐渐显露,正如北岛所说:“我相信,当青春遇上诗歌,往往会在某个转瞬之间,撞击火花,点石成金,热血沸腾,内心照亮,在迷惘或昏睡中突然醒来。”2
《小不点儿童诗歌报》主编池沫树认为,儿童不要只读儿童诗,“现在电子产品发达,儿童的思维超越了我们小时候,他们很早熟。”5的确,在现代信息的全面共享的时代,儿童的智力发育与快速的理解阅读能力在快速增长,北岛选入成人式审美诗歌的观点和池沫树不谋而合,在北岛的眼里,诗歌小读者们是早熟的、少年老成的、对成人世界是一知片解的,而成人的诗歌审美虽然以他们现在的年龄不能全盘接受,但潜移默化中,也会在他们心中种下一颗诗歌的种子。
相比于北岛的那些老成持重,不苟言笑的诗歌小读者们,而王小妮的对象似乎是纯真质朴、心里还充满玩乐世界的小孩童。因此,《给孩子们的诗》与《给孩子的诗》最明显的不同之处在于,《给孩子们的诗》别出心裁地选入了众多孩子的原创诗歌,以及很多具有儿童思维方式的成年人作品,这使得她的诗歌入选更有亲和力。有理论就指出“中国儿童诗在童年游戏精神的挖掘上远远不够”3,王小妮正是认识到这一点,所以在诗选上更凸显了至纯的游戏性与原诗性。这些诗歌绝大部分都不符合寓教于乐,教育意义淡薄,趣味性明显,注重汉语语言的美感。比如朱尔的《挑妈妈》1:
你问我出生前在做什么/我答,我在天上挑妈妈/看见你了/觉得你特别好/想做你的儿子/又觉得自己可能没那个运气/没想到/第二天一早/我已经在你的肚子里
这是一个孩子对母亲纯粹表达的爱意,但是是用充满童趣的讲述方式,诗歌中并没有教导孩子如何去表达爱,一定要让孩子变得有孝心、心怀感恩,这只是一个孩子单纯的说话,简简单单。又比如《月亮跟着我走》(凡凡)、《青菜会在肚子里游泳吗》(茗芝)、《月亮上课》(游俊杰)等这些诗歌都是在用丰富的想象力、孩童般的视角看周围的世界,一件普通的事从孩子的单纯讲述中就变得相当可爱与有趣。
《给孩子们的诗》中入选的新诗并没有使用通感、超感、变形、蒙太奇等手法、而是言语通俗、自然流畅、意象简单、抒情为主、诗意单一,但这并不意味,这些诗歌为了迎合儿童,就丧失了中国当代新诗审美的特质,著名现当代诗人艾青的《我爱这土地》。诗歌主题明显,语言流畅、意象简单,朗朗上口,有利于孩子理解深沉而动人的感情,感染力极强,诗歌更蕴含了本土“根”的意义,使儿童体会到中国新诗“中国”国别的独特情感体验,所以也仍然是一首符合儿童审美的成人代表诗作。因此,王小妮在成人式诗歌审美的世界,仔细甄别出适合孩子阅读的诗歌,将其与童诗一起参与诗歌编排,此做法独具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