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在汉代礼俗中具有重要的文化意义,宗庙祭祀和节庆民俗中酒都是必不可少的重要用具,汉赋中关于酒礼民俗的描写也十分常见。早在西周时期酒已经被纳入礼的范畴,周代称天子所赐之酒为“礼酒”,《尚书·酒诰》载“‘祀兹酒’。惟天降命,肇我民,惟元祀。”强调酿酒的目的是为了祭祀天地神灵和祖宗先辈,因此“群饮”和“崇饮”等违礼者被严禁,即便是尊位者康叔也要“刚制于酒”,《诗》中也有相关描写,如《诗经•豳风》:“九月肃霜,十月涤场,朋友斯飨,日杀羔羊,跻彼公堂,称彼兕觥,万寿无疆。”《山海经》中也有用酒祭山神的记载,“首山,其祠用稌、黑牺、太牢之具、蘖酿。”汉赋中也有涉及酒礼之仪,孔臧在《杨柳赋》中要求酒礼为“威仪抑抑,动合典章。”《史记·刘敬叔孙通列传》记载:
汉七年,长乐宫成,诸侯群臣皆朝十月……至礼毕,复置法酒。诸侍坐殿上皆伏抑首,以尊卑次起上寿。觞九行,谒者言“罢酒”。御史执法举不如仪者辄引去。竟朝置酒,无敢喧哗失礼者。“御史执法举不如仪者辄引去”,可见官员执行酒礼的严格,以致无敢喧哗失礼者。汉赋中也有祭祀饮酒具体要求的叙写:
先兹日之酉久,宿洁静以清澄。(廉品《大傩赋》)
若夫慈孙孝子,宗厥祖祢,鬼神祭祀,练时选日,沥豫齐戒。龙明衣,表玄谷,俪吉日,异清浊,合踈明,绥离旅。(扬雄《蜀都赋》)
《大傩赋》中提到祭祀之前要戒酒静心,在大傩祭祀前一天要沐浴更衣,不饮酒茹荤,扬雄《蜀都赋》中也提及慈孙孝子拜祭祖先、祭祀鬼神时,要练时选日并沐浴斋戒。《汉书·食货志》中更为详细地记录了汉代酒礼:
羲和鲁匡言:“名山、大泽,盐、铁、钱、布、帛,五均赊贷,斡在县官,唯酒酤独未斡。酒者,天之美禄,帝王所以颐养天下,享祀祈福,扶衰养疾。百礼之会,非酒不行。故《诗》曰‘无酒酤我’,而《论语》曰‘酤酒不食’,二者非相反也。夫《诗》据承平之世,酒酤在官,和旨便人,可以相御也。《论语》孔子当周衰乱,酒酤在民,薄恶不诚,是以疑而弗食。今绝天下之酒,则无以行礼相养;放而亡限,则费财伤民。请法古,令官作酒,以二千五百石为一均,率开一卢以卖,雠五十酿为准。一酿用粗米二斛,曲一斛,得成酒六斛六斗。各以其市月朔米曲三斛,并计其贾而参分之,以其一为酒一斛之平。除米曲本贾,计其利而什分之,以其七入官,其三及糟、灰炭给工器、薪樵之费。
酒礼被汉代纳入礼仪典章之中,酒也成为祭祀典礼中重要祭品,《史记·礼书》中有“大飨上玄尊,俎上腥鱼,先大羹,贵食饮之本也。大飨上玄尊而用薄酒,食先黍稷而饭稻粱。”西汉帝王每年立秋时要举行酎祭,“酎”即是一种特制的上等美酒,专用于宗庙祭祀或者供皇帝饮用,《汉书·景帝纪》记元年诏:“高庙酎。”注引张晏:“正月旦作酒,八月成,名曰酎。”制酎时,各路诸侯王必供奉黄金助祭,武帝元鼎五年,曾以列侯献酎金不足斤两,质地差为由,一次就夺掉106人的爵位 ,“九月,列侯坐献黄金酎祭宗庙不如法夺爵者百六人,丞相赵周下狱死。”。
除固定节日庆典的祭祀,重大事件的欢庆中酒也是重要的礼俗用具,班固《东都赋》中就有藩邦归顺降服,天子设宴欢宴的场景:
于是庭实千品,旨酒万钟。列金罍,班玉觞,嘉珍御,太牢飨。……万乐备,百礼暨,皇欢浃,群臣醉。
这里旨酒万钟言美酒之多,群臣醉则言把酒尽欢,虽然班固的叙述有文学加工的夸张色彩,但也由此可窥酒在汉代礼仪中的重要作用。民间宗庙祭祀中,酒也是必不可少的重要因素:
及其乣宗绥族,禴祠蒸尝。以速远朋,嘉宾是将。(张衡《南都赋》)
于是春秋改节,四时迭代。蒸蒸之心,感物曾思。躬追养于庙祧,奉蒸尝与禴祠……灵祖皇考,来顾来飨。神具醉止,降福穰穰。(张衡《东京赋》)
张衡《南都赋》中提到每一个季节都要举行祭祀大典,聚集宗族中的人并予以安抚,虽然作者没有言明,但毫无疑问酒是祭祀大典中的重要道具,《东京赋》中对酒的功能叙述得更为明确,祭酒在这里具有让神仙沉醉,降福民间的功能。
除宗庙祭祀之外,酒也在民俗节庆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祓禊是民间流行的古老民俗,每年春秋两季人们在水边举行祭祀仪式,希望能够除妖灾去污垢,《续汉书·礼仪志》提到,“三月上巳,官民皆洁于东流水上,自洗濯,祓除宿垢,为太洁。”后来春三月的上巳节也是来源于此。杜笃《祓禊赋》中也相应记载了这种祭祀活动:“王侯公主,暨乎富商。用事伊雒,帷幔玄黄。于是旨酒嘉肴,方丈盈前,浮枣绛水,酹酒醲川。……浮枣绛水,酹酒酿川。”杜笃详细记录了祓禊祭祀活动的场景,美酒佳肴陈列长桌之前,将红枣扔进水里,把美酒倒入河里,以此祈福。
先秦祭酒中多以清酒为祭祀用酒,《诗经·小雅》有“祭以清酒,从以骍牡,享于祖考。”《诗经·大雅》“清酒既载,骍牡既备。以享以祀,以介景福。”《周礼·天官·酒正》中也有“辨三酒之物,一曰事酒,二曰昔酒,三曰清酒。”郑玄注“郑司农曰:‘清酒,祭祀之酒。’”王子今老师分析汉代社会意识中依然以“清酒”为祭祀用酒。汉赋中则叙祭祀用酒以黑黎和香草酿造的秬鬯酒祭神,《说文解字》释“鬯”酒为“攸服以降神也。”扬雄在《甘泉赋》中描写了汉孝成帝到甘泉宫泰畤神坛祭祀太乙天神,“玄瓒觩䚧,秬鬯泔淡。”崔骃《七依》中也有“木酪昌菹,鬯酒苏浆。”崔骃高度评价了这些祭酒,赞誉其乃“成汤不及见,桓公所未尝。”可见祭酒不但具备礼仪功能,也兼具口感之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