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再生缘》中的孟丽君,陈端生出身于思想开明、书香飘溢的精英家庭,这使得她从小能够博览群书、涵养文采。陈寅恪先生指出:“《再生缘》一书之主角为孟丽君,故孟丽君之性格,即端生平日理想所寄托,遂于不自觉中极力描绘,遂成为己身之对镜写真也。”《再生缘》中写少女时代的孟丽君:“七岁吟诗如锦绣,九年开笔作诗文。篇篇珠玉高兄长,字字琳瑯似父亲。对答如流心颖悟,语言清正性聪明。朝云夜月添词兴,玉版霜毫解淑情。”孟丽君改装潜逃前内心自诩道:“丽君生在元朝内,万卷诗书也尽闻。七步成章奴可许,三场应试我堪行。日常间,父亲三八分题目,每比哥哥胜几分。”《再生缘》中才情卓绝的陈端生,应是现实生活中陈端生的写照。仅从《再生缘》的文本中,我们就可以看出陈端生胸藏万卷诗书,锦心绣口,文采斐然。汤显祖的《牡丹亭》正是陈端生胸中藏有的一本书。陈端生既对《牡丹亭》烂熟于心,又将之转化为自己的文学养料。《再生缘》中的一些情节直接脱胎于《牡丹亭》。《牡丹亭》中有杜丽娘“惊梦”,《再生缘》中则有苏映雪“惊梦”。《牡丹亭》中有杜丽娘写真题诗,《再生缘》中则有孟丽君写真题诗。这显然不是巧合,而是巧妙化用。
《再生缘》对《牡丹亭》的接受,突出体现在苏映雪这一人物形象的塑造上。《再生缘》中的苏映雪,活脱是《牡丹亭》中杜丽娘的化身。《牡丹亭》中写杜丽娘少女怀春,渴望美好爱情与追求婚恋自主,以至于梦中巧遇柳梦梅,这是她追求爱情自主的开端。《再生缘》第一卷第二回写苏映雪在花园中观看比箭射柳时,对皇甫少华一见钟情,以至于当夜梦见与皇甫少华在花园中私订终身,这也体现了苏映雪对婚恋自主的期待。杜丽娘一病而亡,又离奇回生,经历了死而复生的离奇遭遇。苏映雪在冒充孟丽君嫁入刘府后,行刺刘奎璧未遂,投湖自尽,恰被路过的梁相夫人景氏搭救而重生,同样历经了由死而生的遭际。杜丽娘与苏映雪,皆是极具女性美德的至情人物,皆集多情、美貌、柔婉、坚贞于一身。正如《再生缘》中所说:“分明今夕苏家女,又似当年杜丽娘。”可见在陈端生眼中,苏映雪与杜丽娘似为一而二、二而一的人物。在苏映雪的身上,能够见出陈端生对《牡丹亭》及杜丽娘的认可。
总之,陈端生的《再生缘》在某种程度上受到汤显祖的《牡丹亭》的影响。恰如邹颖在《从对<牡丹亭>的回应看<再生缘>的女性书写及其文学史意义》中指出,围绕着花园意象、自画像描摹、自我追寻的历程等关目,陈端生的《再生缘》在对人物主体性、内在性的揭示方面与《牡丹亭》一脉相承。一言以蔽之,陈端生的《再生缘》从汤显祖的《牡丹亭》中汲取了有益养料,《牡丹亭》激发了陈端生的创作灵感。